这一日,司徒阙打定主意要闭关。
这些天以来,他忙着接待前来宗门的各方渡劫尊者,都未曾静下心来修炼。
如今来客都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宗门又无其他事务,正好闭个关提升自我。
司徒阙目前在渡劫期高段,距离抵达巅峰、雷劫飞升只有一步之遥。但就是这一步,犹如天堑,曾让多少人卡在这里。
云亦久是个例外,她天赋太好了,修至巅峰没费什么力气,却始终没有迎来雷劫。
个中原因,在如今的千弘神州,或许只有司徒阙一人知晓——他这么以为。
想到这里,司徒阙忽然双眼微睁,没来由地心悸。
对修者而言,这样突如其来的反应往往不会毫无意义,可能是在预示什么,但也可能只是修行上的问题。
司徒阙将灵力运转一周,一无所察,便疑心是否未来会发生何等异事,与他息息相关的事。
思来想去,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罢了,多思无益,之后留意些便是,只有早日修到巅峰,才能摆脱九千寿数的桎梏。
司徒阙向长子兼大弟子交代,他闭关期间,由大弟子来担负门主之责,处理事务。
之后,他便飘然入了洞府中的静室,开始漫长的静修。
此时,司徒阙当然不会想到,这场闭关会在短短一日后就被打断。
而这也将会是他最后的闭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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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读原本以为,在合籍双修之后,她便会重新回到事业线上去。
道侣联手,共怼宵小,将一切阴私大白于天下,再安凌天剑门上下之心!
但事实上……还没等她在所谓的事业线上迈出多久,这条线就咔的到头了。
原因无他,事情结束得实在太快。
与之前繁琐复杂的查证过程不同,对付司徒阙比想象中更简单,连一餐饭的时间都不到。
越读觉得自己仿佛是转行做了警员。
——查案十年功,抓捕十分钟。
司徒阙本身不弱,他再怎么说也是凌天剑门门主,仅排在云亦久后面一位的大能。
面对这样的对手,云亦久认真了。
她并未用平日里常使的无双剑,而是取下了独尊,这日常充作发簪的小剑迎风而涨,刹那间就变为霜刃玄柄的三尺长剑。
剑身下部刻“独尊”二字,字体清隽,似有雪光。
司徒阙先前被她强横的威压从洞府中逼出来,此时还一头雾水,焦急道:“晚辈不知尊上是何意——”
云亦久垂眸,轻轻转了下剑柄,再抬眼时便已面若寒霜,眸光冷凝。
她并不废话,就持剑向司徒阙斩去。
司徒阙也是用剑的,但他此时却只能勉强招架,口中仍道:“尊上!若晚辈做错了何事,您直说便是,晚辈必然——”他挥剑挡开一道剑芒。“必然遵从您的意思!”
云亦久平淡地说:“你不会。”
司徒阙:“您为何下此定论?”
话音刚落,他却倏然惊出一身冷汗,会不会……会不会云亦久已经知道了?
但他明明掩藏得极好,不曾留下典籍,不曾露出端倪,那法门也是旁人无法察觉的。
云亦久又一向心性淡泊,从未在意过无法飞升之事,她不可能知晓!
不论原因是什么,司徒阙都意识到此事恐怕不能善了,他咬牙,不动声色地将灵力探进腰间 ,捏碎了一块玉佩。
云亦久发觉他的小动作,不以为意,继续出招。
在剑道上,再没有第二个人的造诣能与云亦久相提并论。她动作极快,若是有境界稍低的修者在此,恐怕只能看见一闪而逝的苍白剑光,却看不清她是如何挥出独尊剑的。
但面对这狂风骤雨般的剑招,司徒阙惊吓归惊吓,每一次都能用出剑诀,险而又险地防住。
另一边,几人正往司徒阙的洞府赶来。
他们都是大乘期的修者,正巧在门主所在山峰修炼,感应到门主捏碎玉佩,就来相助。
至于其他渡劫尊者,可能会来得稍慢一些,毕竟距离在那儿摆着。
作为第一批救援队,大乘修者们在离司徒阙洞府不远的路上,被一名身穿红衣的女子拦下。
“诸位,还请在此等一等。”越读微笑。“待这些结束再来查探,好不好呢?”
一名男修狠声道:“是渡月!这魔修果然不怀好意!”
“定是魔道奇袭——”
越读:“……唉。”看这同仇敌忾的样子,估计现在说了他们听不进去。
她叹了口气,抬手。
似乎只能先动手,再说理了。
云亦久那边,司徒阙还在强撑。
照这样下去,再劈砍一阵也能将他制服,但未免太浪费时间,又让人心里不痛快。
“虚费时光。”云亦久冷声说,收起剑势。
她双眼轻阖,剑意是敛了,周身的气势却不断攀升。
司徒阙连喘口气的工夫都没有,见此情景心道不好,拼着丹田受损,也要压缩剑法准备时间,赶在云亦久之前施展出自己的最强剑招来。
他沉声喝道:“剑出阳天!”
渡劫尊者的最强一击何其可怖,云亦久却立在原地,丝毫不动。
霜色光晕凝聚于锋刃,云亦久右手持剑,看似缓慢实则迅疾地将独尊剑举过头顶,在面前划出一道半弧的剑光。
下一刻,手臂陡然沉下,剑光挥出。
——独尊剑诀第三式,一剑独尊。
阳天剑的锋芒没来得及靠近,便被独尊剑意斩断,被无边的寒凉剑意裹挟着,调头袭向它的主人。
云亦久……一直都这么能打么?
这是司徒阙的最后一个念头。
越读拎着一串被捆成粽子的大乘修者过来时,云亦久正对着地面上一块小小的透明晶石,沉默不语。
越读:“怎么啦。”
“方才不曾记得收力,将他肉身打散了,好在元神未损。”云亦久低声说。
她们原本就没打算直接干掉司徒阙,毕竟是一门之主,若是直接杀灭了他,又没能在他的洞府中找到他暗算人的证据,将来稳定宗门定然会艰难许多。
越读想了想,怎么说呢。
不愧是宿主,就算被主系统压制力量,也还是强到非人。
不过,与祈酒的言灵和奈茵的咏唱相比,云亦久好歹还是动了手,放了大招的……嗯,也算是有进步。
“你们——无双剑尊,你怎么能!门主往日待你不薄,你就是这么回报他的吗?!”就在这时,一大乘修者终于发出了悲痛的怒吼。
越读无聊道:“你可省省吧。”
等事情清楚了,大伙就知道什么叫“不薄”了。
说着,就一张符纸把人的嘴封住,那修者身躯不能动弹,喉舌不能言语,险些气死当场。
接着,陆续又有几位门内的仙尊赶到。
看到目前的情形,他们皆是大吃一惊,随即摆出警惕姿态。
碍于门主元神——就是透明晶石中存放的东西还在云亦久那里,谁也不敢主动出手。
云天问就是最早赶来的尊者之一,这人大概是嫌丢人,之前没出席越读与云亦久的合籍大典,此时倒来得挺快。
他很早就将少得可怜的教训话都说过一遍,这会儿无话能说,怔愣了半晌,才苦涩道:“云月濯,你怎么就长成这样了……”
越读冷淡地扫了他一眼。
月濯当然不是这样的,但若真正的月濯站在这里,你就能理解她吗。
想来不能吧。
云亦久用灵力托起地上的晶石,其中翻滚不休的就是司徒阙的元神,隐约可见他五官的轮廓。
见到这个举动,在场众人又紧张起来。
“各位,稍安勿躁,”越读悠悠地说。“本尊道侣对司徒门主动手,自有其因果,待会儿你们便能知晓了。”
婆娑药尊紧紧看了她片刻,闭上眼,攥紧双手,说:“本尊信你。”
越读:“多谢。”
“本尊还没说完,”婆娑药尊陡然抬高声音,眼中划过冷厉之色。“若之后真相说明你是在欺瞒我等,本尊拼死也要杀你们,救下门主,为门主重塑一具天赋上乘的肉身!”
“嗯,我知道。”越读点头。
更多人不赞同婆娑药尊的话,认为门主都已经被害成这般模样,为何还能信对方的荒谬之词。
“这已经不是动手不动手的问题了吧。门主登位以来,从未有愧于你,你动手便动手,怎么还把人的肉身毁去,这是多大的仇怨?”一名男修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