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她也送过他同心结，可那又被他当成了什么？现在想来，真是糟蹋了那么好的礼物。
“你给我这个做什么？”她将那帕子往回推了推。
段珩并不恼，他将那只合璧连环拿起来，塞到了她手心里，俊美的脸上是溢满款款深情。
“皎皎，这个合璧连环，是我找人专门为你打造的，上面的图案和字，都是我亲手刻的，我想……想送给你很久了，但是怕你会不想要……”
他的嘴角又牵了牵：“你今天能与我出来，我很高兴，便想着将这个送给你。合璧连环，合为璧，分为环，玉环是永远无法分开的。”
“我亦不想与你分开，”他不禁伸手，轻轻的覆在顾皎皎握着合璧连环的那只手上，“皎皎，你再相信我一次，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我说过我是真心的，我喜欢你，从今往后，我段珩只爱你一个，大熙也只会有一个皇后，不会再有其他，你要什么我都依你，你也气够了，我也受罚了，你可不可以对我别这么冷淡？”
他深黑的眼里染上一丝不易察觉的痛色：“你不知道，我看见你那么恨我，那么讨厌我，却没有其他的办法，但我绝不想伤害你的皎皎，如果你不相信，就让时间来证明——”
“我发誓，愿同你生生世世，江水流长，此心此意，奉日月以为盟，昭天地以为鉴!”
他的脸上尽是不容置疑的笃定和坚毅，眼中是至死不渝般的深情爱意。
甚至还有不够确定的不安，姿态卑微。
顾皎皎的心尖微动，眼神有些恍惚。
曾几何时，她好像也听过段珩与她的海誓山盟……
好像是在水涝和疫情的时候吧，她为了解决他的麻烦，把自己变成了病患，他似乎很感动，说了好多好多她不敢奢望的话，念着她的好，也不嫌弃她是病人，还紧紧的抱着她，那时候她以为，他喜欢上她了……
同心结好像也是那时候交出去的。
她的心也是那个时候，完完全全交付出去的。
他也曾送她香囊，可后来她发现……只是为防止她怀孕的。
他的誓言，够甜，够真，够……伤人。
真心如何被利用，被践踏，被碾碎，她记得，一次都不敢忘。
顾皎皎的手指发冷，她原以为不在乎了，至少不会再因这个人而有半分的影响，却终究，还是被他刺激的心里起了波澜。
她的眼睫颤了颤，将合璧连环收进了怀里，“谢谢，挺好看的。”
……
在段珩看来，也许不知道还要经过多少时间，才可能有机会将这个礼物送出去。
虽然从顾皎皎刚回宫的时候，他就几次想要将合璧连环送给她，可是他们的相处，次次都是不欢而散，顾皎皎甚至连见也不想见他。
他迟迟没有将东西给她，是怕她会直接当着自己的面砸碎了。
如今见顾皎皎把东西收了起来，也没别得不好的反应，只是自顾自的欣赏着瓷盆里的鱼，但段珩满足了！
他的心里愉悦，面上不由得带上了一丝喜色，一双黑眸片刻不离的盯着顾皎皎，仿佛要将她整个人都牢牢地刻入其中。
顾皎皎今日的反应，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他想，答应带她出来是对的，不管她的真正目的是什么，至少，她已经不再那么排斥自己了，她没再将自己拒于千里之外，愿意同他一起吃饭，还会主动帮他倒茶……
所以他才会选择在这时候，将合璧连环送给她，而她也真的收下了。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段珩的神色温柔，眼里都是掩饰不住的深情，他不禁伸手，想碰一碰顾皎皎粉嫩的脸蛋，却又怕她反感，伸到一半又将手收回来。
“皎皎……你，愿意试着接受我了，是吗？”
顾皎皎看见他的动作，和脸上那与平日完全不同的深情，她瞧了他一眼，见他言笑晏晏，不停地将桌上的菜都往她的碗里夹，还与她说着话——
“皎皎，吃这个吧，这个味道也不错，还有你最喜欢的这个……”
顾皎皎没拒绝。
那些菜在她的碗里很快就堆成了小山，她却还是只吃着自己夹的。
外面的天色暗了下来。
残阳只剩小半张脸还挂在天边，有鸟惊掠枝头，暖橘色的天空被划过残影后，还是那样一尘如洗，连一丝痕迹也未留下。
屋里安静的只剩下碗箸的碰撞声，以及段珩的说话声。
“段珩……”良久，顾皎皎才微微皱眉，打断了他的动作。
段珩的眼角眉梢都是笑意：“怎么了皎皎？”
顾皎皎原本想说他烦，可是看见他脸上的神情，一时间又有些不知道该不该说。
“算了，没什么。”她道，复又低下头去吃东西。
可这下，她却再也忽略不了段珩投射在她身上的那道目光，她顿时有些心不在焉。
段珩见她根本不动筷子，吃他放进她碗里的菜，浓密的眼睫垂了垂，淡灰色的阴影遮住了眼中的情绪。
顾皎皎见他没再动手给她夹菜，转而给自己斟了杯酒，却也没喝，盯着酒杯沉默。
而后，她伸手夹了一筷他放在自己碗里的菜，张口吃了。
段珩看见她的动作，眼神猛地一下亮了起来，嘴角牵起：“这家的味道，还不错吧？”
顾皎皎不甚在意的“嗯”了一声。
段珩便又开始与她说话，这算是她与段珩认识以来，见过他话最多的一次。
顾皎皎不由觉得有些讽刺。
从前她也是这样，会因为他的一个眼神、一个拥抱而欢呼雀跃，会因为他的一句话心痛如绞。
所有的喜怒嗔痴皆因他一人而起。
只要段珩稍稍对她态度好一点，她便能高兴的好几天睡不着觉，觉得他是有一点在乎自己的，觉得自己是有希望走进他心里的。
可是到头来，才发现那些希冀都是镜中月水中花，空梦一场。
她忍不住抬头看着段珩，段珩也在看着她，只是两人心思各不相同。
因果轮回，风水轮转，如今坐在一处，他们二人的身份已经完全对调。
她纵身一跃成了当初的段珩，而段珩成了曾经的她。
对面的男人仍旧在轻声细语的讨她欢心，可他不知道，其实他说的这些话，做的这些事，只在她心里搅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涟漪，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她到现在也没有对他恶语相向，只不过是因为要拖延他的时间罢了。
想到这，顾皎皎不禁有些自嘲的轻笑一声。
原来，糟蹋别人的感情，是这样的感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