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信凝声道:“我在去朝会的路上,已经听元驭将事情给我说了一遍。可以说,我如果举荐一个不是徐阶阵营的人,您觉得结果会如何?”
高拱毫不犹豫地说道:“徐阶必定不会同意,而且他已经占据了上风,必定维持原状,让张居正担任杭州府知府,兼任市舶司提举。不器,你和老夫说实话,那徐时行真的不是你的人?”
罗信便苦笑道:“阁老,徐时行进入到内阁已经时日不短了,您应该对他的性格也有一个相对的了解?”
高拱若有所思道:“你继续说。”
“他的性格注定他不会是一个臣服他人的人。他有状元之才,性格也十分孤高,占有欲十分强。这样能的人不可能是谁的人,他只是他自己的人。”
高拱陷入了沉思,作为徐阶的政敌,他对徐阶身边的人都有着观察和研究,只是他并不像罗信和徐时行那样接触很深,对徐时行只有一个表面的印象。但是,当徐时行平时的叮叮咚咚在眼前闪过的时候,特别的徐时行那一双眼睛显现在他的面前时候,他忽然有一种同意罗信想法的念头。
俗话说,眼为心之窗。
高拱心中一跳,他忽然感觉徐时行那一双眼睛和他们很像,他们指的是他高拱,徐阶,还有罗信。
“你确定?”高拱望向了罗信。
罗信点点头道:“他和我们是一类人。”
罗信这一句话出口,让高拱更加地认同。见到高拱眼中透出认同之意,罗信的心中略微放松道:
“所以,这种人只能够联盟,根本不可能收在手下。”
高拱笑眯眯地说道:“就像你我一样?”
罗信神色认真地说道:“因为我们都有着一颗中兴大明的心,只要我们大方向相同,这样的局面没有什么不好。”
高拱闻言寻思良久,最终展颜笑道:“先不说这个,还是说说徐时行。”
“在那种情况下,我们是输定了。不管下官再推举谁,只要不是徐阶的人,最后都会进行投票。一旦投票,我们没有机会。”
高拱的脸色就是一红,罗信这无疑是在揭他的伤疤,他高拱经营了这么久,却依旧不是徐阶的对手。今天这一场输得没有话说,对高拱,对高党都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所以,下官便举荐了徐时行。毫无疑问,在徐阶的眼中,在百官的眼中,徐时行就是徐阶的人。这种情况下,让徐阶如何选择?
同意,杭州便多了一个变数。不同意,便伤了不仅是徐时行一个的心,是伤了很多跟随人的心。
以徐阶的为人,他一定会选择同意。
但是……
徐时行是我举荐的,徐阶真的会对徐时行没有一点儿戒备吗?而且徐时行早期和我相交莫逆,如今还是复兴社的人。再说徐时行,被我举荐,他的心中一定会想着向徐阶做解释,但是这解释得清楚吗?
如此,徐时行和徐阶之间必定产生裂痕,徐时行和徐阶产生裂痕,就必定和张居正产生裂痕。徐阶必定会叮嘱张居正在杭州盯住徐时行,掌控徐时行。
但是,徐时行是一个甘心被掌控的人吗?
张居正同样是我们一类人,他绝对不允许徐时行脱离他的掌控,所以这两个人必定会在杭州产生碰撞。这两个人一旦产生碰撞,徐阶必定会支持张居正,而不会支持徐时行,这便会使徐时行和徐阶之间的裂痕扩大。
就算徐时行最终没有和徐阶彻底翻脸,但是这种内讧对我们也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这是下官在那种局势下,想出来的最佳计策。”
高拱沉吟了片刻,心中也觉得罗信说得不错,在那种局面下,举荐徐时行确实是不得已的办法。
“不器,你说徐时行会不会弃暗投明?”
罗信便在心中撇了撇嘴,心中暗道,就你是明,徐阶就是暗?
不过,脸上的神色却是很认真道:“如果时机选择对了,未必就不可能发生。到时候下官便说,举荐他是阁老的主意,他必定对阁老您感激涕零。”
高拱捋了捋胡子,脸上现出喜色道:“好了,老夫不怪你了。说实话,你也是被老夫牵连进来的,能够有如此急智,也就是你罗信罗军神了。”
“下官不敢!”罗信急忙谦逊道。
“耽误你这么久了,回去。”
“是,下官告辞!”
望着罗信离去的背影,高拱微微眯起了眼睛,随后便是长叹一声,低声道:
“真是一个帅才啊,可惜正如他所说的,只能够借助,却不能够收服。”
罗信疲惫地返回了家里,却被告知徐时行正在花厅里。罗信叹息了一声,振作了一下精神,向着花厅走去。
“徐兄,你不该来。”一进入花厅,罗信便轻声道。
徐时行含笑道:“我不来,才会被怀疑。”
罗信微微一怔,随即点头坐下,徐时行含笑道:“我刚从徐阁老那里出来。”
“哦?”罗信望着他,等着下文。
“我和徐阁老说,我要来问问你,为什么要举荐我。实际上,这也是我来的真正目的。”
罗信揉了揉太阳穴道:“事情很简单,你既然在徐阶身边做的不开心,而我又得到了这个机会,便出一点儿力。”
“为什么?”徐时行目光灼灼地望着罗信。
罗信洒然一笑道:“不管你徐时行是谁的人,只要你一心为了大明中兴,我都会乐意见到。你不会忘记复兴社的中旨便是中兴大明?”
徐时行依旧目光灼灼道:“如果徐阁老的某个行动也起到了中兴大明的效果,你会支持吗?”
“会!”罗信语气极为坚定地说道。
徐时行默然片刻,站起身形,朝着罗信深深一揖道:
“在下受教了!”
罗信起身上前扶住了徐时行道:“徐兄,大明千疮百孔,实在是经不起折腾了。这次徐兄前往东南,小弟对你期望甚高。”
“在下定不负所望。”徐时行语气坚定地说道:“在下对市舶司和东南局势一片茫然,还望不器你指点。”
“知无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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