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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热的昏沉之间,种种画面如电闪过,她却忽然之间想起了很多尘封的记忆。

有师兄弟的,有父母的,有那个贱男人骗过她的,而她竟相信的。

很多很多。

最后是孩子们的。

儿子,女儿,画面一闪而逝,神熙女帝终于想起了明太子恨得痛彻心扉的那句“你还记得小时候和我说,要保护我一辈子吗?你还记得你答应过大哥,要护好我吗?”的出处了。

其实,她也一直没有真正忘记,只是那些记忆和情感太过久远,已经被一层层黏腻的其他的厚厚的东西给覆盖住了。

现在突然之间,这一层层本来一辈子都不会被铲去的东西,突然就被风吹去了个干净,过去一页页如书翻动了起来。

小时候小儿子,真的如蒋绍池所说,是个很柔软很贴心的好孩子,小小一团,偎依在她怀里,很小就会心疼母亲,给她吹吹呼呼。

连女儿都没有给过神熙女帝这种待遇,小时候的女儿,羞羞脸笑小弟弟,小儿子还不到一岁,他害羞窝进母亲怀里,满脸通红。

神熙女帝当时对贴心柔软的小儿子,真的疼的心都要化了,她很多次在大儿子女儿们吐槽不能这样惯着小四了,她会搂着这孩子笑道:“这有什么?”她亲小儿子一口,“爹和娘会保护笙儿一辈子的。”

后来,……大儿子去世了。

临终之前,那张铁青的面庞挣扎喃喃,她痛彻心扉,哭得不能自己,大儿子紧紧抓着她的手,满眼对床侧哭泣小弟的牵挂,反覆对她说:“娘,你答应我,护好小弟好不好!”

她一口答应了,大儿子问一次,她哭着应一次,直至长子没了声息,她紧紧抱着他的尸体和他临终前塞进她手里的小儿子的手,悲恸得不能自己,感觉天都塌下来了,她恨不得把那个冷血的男人撕成碎片。

可后来的后来,她因为次子背叛,性情大变,不知不觉忘记了自己曾经答应过的东西。

是什么时候开始,她觉得帝位和权柄更重要的?

神熙女帝想起师兄的质问,高烧昏迷中,嘴巴翕动,但谁也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

神熙女帝伤势非常沉重,直到现在,御医也不敢说已经渡过危险。

但次日天刚濛濛亮的时候,神熙女帝子昏迷中清醒了过来了,并保持了不短的一段时间。

一清醒过来之后,她立即问了现今的局面。

天将明未明,半殿的灯烛的依然点燃,外殿风声噗噗,但内殿非常安静沉沉。

神熙女帝瘦削了很多,非常虚弱,那双一直清明的眼眸也变得浑浊了不少,但眼神依然锐利。

她一醒,整个大殿立即有了主心骨。

神熙女帝一开始并未惊动任何人,她醒来后,太初宫殿内立即由她牢牢把控。

江元被问话,颜征简从应寇承嗣先后被低调召见,神熙女帝很快对现今的局面了如指掌了。

张陵鉴就不说了。

此次此刻,哪怕没有寇承嗣的添盐加醋,很多裴玄素相关的威胁已经隐隐暴露出来了。

裴玄素真的相当了得,非常利索的指挥,先利用地形稳住的阵脚,之后当机立断攻击门阀空隙,然后毫不恋战突围而后。

不管是城里城外,战场战后,每一指挥判断都是如此的精准到位,强而有力到了极点,完成撑住了局面。

军中最讲究本事,此战过后,他手持金令,直接在京营大军内令行禁止了。裴玄素和张陵鉴协商之后,下令大军驻扎危水东郊一带,全军上下没有一点异议,各部大将立即领命,率部而去,并按照裴玄素的部署扎营布防去了。

最重要是彭州宴阳等五大卫所和西线军兵锋已经于今天陆续抵达了。

种种迹象表明,不但六门阀的西线军,这个姓裴的甚至不知何时往彭州等五大卫所伸了手。

这个关键时刻,裴玄素密令连续下去,他是通过门阀和楚元音往五大卫所伸手的,后者也罢,前者一动的话,影影倬倬就显现出来了。

现在两宫正处于僵持之中,不管是皇城、东都还是城外。

西线军和五所的兵马陆续抵达京畿,一分为二,一拨汇入西郊的圣山海阵营,另一拨汇入了东郊危水的太初宫驻地。

裴玄素这人胆子够大,他已经获悉神熙女帝伤势,并且连老刘都以军医之名进入太初宫的偏殿,只是昨日的治伤并没有用上军医罢了。

非常之时,非常行事,获悉了神熙女帝确切伤势之后,他很快就定下了行动,并且连续传信到西线军和五大卫所的急行军中。

所以,一些神熙女帝意料之外的将领,都率军汇入了太初宫的阵营了。

此刻,两宫城外的大军,巡防不断,按捺不懂,兵力呈五五态势,呈对峙的僵持之势待变。

神熙女帝这人异常聪明,她只是伤身体,并未伤到脑子,梅花内卫的密信如雪片般飞传而来,梁恩已经匆匆整理过,神熙女帝不过勉强撑起粗粗翻动一阵,心头登时一凛。

她几乎马上意识到,以杜阳卢氏为首的六个门阀,确实私下投了裴玄素,当初圣山海的诘攻并未子虚乌有。

裴玄素为什么收拢六门阀?

这显然是暗藏不臣,并且如今已经隐隐昭然若揭了!

神熙女帝捏着密报,动作停顿下来了,其实一番的情绪起伏过后,她也知道自己快死了。

这样的身体状况,这样的伤势,她头脑还隐隐的刺痛,以及浑身重伤后的剧痛高烧无力。

此时此刻,神熙女帝心里明白,她的生命已经走到尽头了。

在自己快要死的情况下,种种情绪,种种回忆,她刚强一声,但最后想起师兄痛心疾首的质问,还有他去死的殇恸,以及种种儿子小时候的偎依和自己确实做错了的地方。

神熙女帝终于承认,自己愧对这个儿子。

他如果想做这个皇帝。

那就让他做吧。

她不求他原谅她曾经做错的事情,但如果做了皇帝后他能无憾,能得到一些慰藉,那就让他顺利做上好了。

神熙女帝生命最后的时光里,她终于懊悔,终于难过,终于松开了自己一直紧紧把持不知不觉视之为生命一般的帝位和皇权。

她已经决定传位明太子了。

而不是下旨痛斥他忤逆犯上不孝,废他的皇太子之位。

至于这个裴玄素。

神熙女帝眉目转阴沉,正当她慢慢躺回去明黄引枕之上,沉沉思忖解决裴玄素的步骤之时。

这个时候,不久前被她命下去的寇承嗣匆匆折返。

神熙女帝还未向外面透露自己清醒的消息,所有被召见的心腹文武一律低调小心翼翼,脚步声都听不见一星半点。

一直都静悄悄的。

唯独现在,急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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