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丝雀(2)(1 / 1)

“我没有。”京宥暗自攥紧手,却因病中全然使不上力气,手指徒徒虚弯了一个圈。

青年硬着头皮,只是站着,也不再直视男人的双眼。

他是有点怕欲厌钦的。

同是二十四岁,他被养在这个地方像朵挑去刺瘤的红玫瑰,性格也没受到多少打磨,还留有十多岁的些许天真。

除了常日揣度欲厌钦,想方设法和对方周旋,身边与他接触的人几乎对他百依百顺。

只要他做的事情不违背欲厌钦的意愿。

京宥是被国王豢养着的金丝雀。

金丝雀胆子小,连国王都怕,出了门不得只有被别人捉住奴役的份?

而国王……最是讨厌他畏惧的模样。

男人伸出手,没用多少力气就抓住他的头发,向上拽,强迫对方和自己对视。

“你知道我最讨厌什么,今天你生病,我不想发火。”

京宥浅浅地呼吸,头皮阵痛,却把表情摆得自然。

这么多年,他为此吃了不少苦头,自然不会和欲厌钦硬碰硬。

“换衣服吧。”京宥伸手往脑袋上碰了碰欲厌钦的手。

两人温度交叉,欲厌钦都能感觉到他手上的湿热。

男人放开了手,扯下他的外衣袖子,又拉动输液袋,非得麻烦地顺着线把衣服抡下来。

欲厌钦对他低眉顺眼的样子有时爱有时恨。

这男人有暴.力倾向,动过京宥不少次数,有时候他冷脸一举手京宥便心中发怵。

所以哪怕欲厌钦再循循善诱,掏光了耐心,都没办法让京宥完全自然地面对自己。

也是,谁会对一个把自己当小情.人养,还有家.暴倾向的男人完全放下戒备。

男人亲手帮他换衣服,管家站在一旁手架着脏衣物。

京宥畏寒,在家里开了空调还穿着睡衣披着开衫毛衣外套。

欲厌钦把另一件外套的袖口重新穿过输液袋,又把输液袋挂上输液杆。

京宥自觉地伸手,连钮扣都没动手。

待管家出去,京宥才重新躺靠在床上。

窗外雨停歇了不少。

欲厌钦低着头一言不发,让气氛很凝重。

男人给他拉好被角,摆弄好输液杆,身上还穿着完全不符合动作的白衬衫和西装裤。

刚才被药烫了一嘴的劲儿好像回过来了。

整个口腔有些麻木,京宥都快要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了。

他问:“我……昏倒的这段时间,有什么不同的事情发生吗?”

欲厌钦整理的手一停,整个人如同掉帧一般。

他很快站起来,视线重新凝聚在京宥的脸庞上。

这是两个人的默契。

在他们之间已经不算秘密的默契。

京宥有第二人格。

“我问了管家,说你回来之后直接上楼睡觉,还反锁了门,午觉都叫不起来。”男人回答。

他直着身:“我那时候在开密会,手机不在身边,等晚上七点出来才让他们开门,但密码不对。”

“你定时发送给我的短信是十一点的。”

一直提心吊胆的事情终于稍稍放下了。

他确实回来就给卧室门改密码了,有预感自己身体不对劲,就是怕身体里的怪物钻出来。

对,怪物。

他的第二人格,就像一个怪物。

谁人都知道,欲厌钦的小金丝雀性子软绵,甚至是懦弱,还贪财。

否则,被欲厌钦搞得去了几次医院急救室,这小金丝雀还要跟在他身边,也从没听说过什么逃跑或者毁条约的事情。

因为情爱?不不不。

没人会信他们的关系里存在这种东西。

那只能是因为贪财。

京宥对这些传言一向不置可否,偶尔有机会撞上几个不要命的在他面前念叨,他还附和着点个头。

毕竟欲厌钦没给他签过什么条约。

他也不想跑。

他身上也确实没钱。

谁人也不知道,欲厌钦的小金丝雀还有另一番面孔。

他的第二人格暴躁、易怒、心理扭曲、反社会,有极强的危险性。

跑了不是去监狱就是精神病院,他不想去。

欲厌钦没听到他回答,但能明显在青年的表情上看出轻松。

没来由的觉得碍眼:“京宥,你自己掂量。”

“你要是怕自己发病,就不要跟我说你单独出去这种话,难道你还等我去精神病院捞你?”

“对不起。”醒来短短十分钟,他道了两次歉。

京宥觉得欲厌钦说的没有错:“我知道了,以后不会再去了。”

说完把视线中心聚焦在欲厌钦的双眼上:“能不能不要铲掉那个公园的月季?”

男人总是不立刻接话。

他缓这一会儿就已经让京宥得到答案了。

青年稍稍叹气:“好吧,我知道了。”

“我去洗个澡换衣服,我说了今天不换完药不许睡。”欲厌钦尽提些损人不利己的事,“京宥,我就看是你能熬,还是我能熬。”

京宥能听出他话里的第二重意思,他也只能假装不知道地理了理被褥。

男人挽着他搭在床头的西装走到门口按照习惯输入密码,错误提示又揭起他的怒火。

欲厌钦:“你要是再乱改密码,不提前告诉我,就等着下次被锁在房间里三天吧。”

只当这话是玩笑,京宥还在犯糊涂,脑子暂停运转含糊应了一声。

不知道是看见他病得实在可怜,还是欲厌钦那飞出天际的人性终于找到主人了。

男人在要关门的时候忽然说:“以后想看月季,就在家里的花园看吧。”

这个夜晚欲厌钦还真就没睡,抬着书房的文件就在房间里处理公务,越搞越亢奋。

京宥怀疑他工作狂病又发了,几次要睡着都被翻书声搞醒,弄得他神情恍惚。

最后还是活生生看见墙上的钟指着五点,那药输了两袋才迷迷糊糊被男人搂着歇息。

他实在困乏,可还是本能反抗对方的靠近。

只恍惚间觉得后脑勺被揽住,对方没任何动作,他躺久了就睡昏过去。

第二天醒来都十点过了。

京宥还没睁眼就在心里默想:这个时间欲厌钦应该去公司开会了。

然而情绪没先放松就触到了别人的手。

吓得一激灵,京宥这下全醒了,眼睛睁开。

欲厌钦比他还浅眠,京宥本就生病鼻炎,呼吸稍重,频率一换对方就醒了。

“早安。”欲厌钦一只手还捂着他的后脑勺,另一只手伸出手来挡住窗外的阳光,稍稍眯眼。

两个神经病昨天晚上折腾那么久,睡觉的时候床帘都没拉。

欲厌钦钻到里侧睡的,背朝落地窗。

京宥瘦弱,睡了半个人在欲厌钦的阴影里,一点光都没透在他脸上。

“早、早安。”

小金丝雀显然惊讶他的存在,双眸微微瞪着,也没合上嘴。

大病初愈的面色不算难看,因为动作脸上被阳光的斑驳照耀过,那张堪称绝世的脸就清晰起来。

欲厌钦心情不错。

他单臂支起,反手拉上了一半床帘。

京宥知道他要做什么,刚愣的神情迅速缓过来,脑袋一缩就要逃走。奈何后脑勺被扣得死死的,一动就能感觉到对方的力度。

这床帘拉了等于没拉,遮了后半,没遮前半。

欲厌钦显然也知道,他把手稍稍放松,京宥后缩他就压过去。

京宥逼急了,忽然说:“才醒,没漱口。”

男人动作一停,那薄唇都只离对方一厘米了。

青年有些结巴:“我、我昨天喝了药也没漱口。”

“噗呲。”男人忽然笑了。

他眼色沉沉地盯着怀里的青年。

男人昨天那样着急都没凌乱的发丝此时乱飞在眼前。

半遮掩住他太过深邃的眼瞳。

减少了距离感,又多了几分……

京宥和他对视,又不敢乱飘眼神。

欲厌钦这个狗东西洗了澡就穿个睡袍不系腰带的事情他还见得少吗。

“小洁癖。”男人欣然放过他,只是将唇应在了额头,便从里侧起身去洗漱了。

京宥还是浑身僵硬,额头微凉,能感觉到男人刻意的收敛,可他……

青年微微揪紧被褥,低头任发丝遮住了眉眼。

可他,还是讨厌这种事情。

有时候甚至觉得自己太卑贱,因为有病就委身在一介豪门里当情人,京宥早就看不清他所求什么又是怎样生存的了。

尽管知道他出了欲家,欲厌钦也会有手段让他在外面活不下去,他无从选择。

可心中的刺终归拔不掉。

算了。

只要不伤害到别人,也不去精神病院,他这一生便这样得过且过吧。

“窗外有礼物。”欲厌钦动作很快,换了衣物就准备下楼,“起床,动作快点。”

京宥整个人都是软的,浑身还带着药味和奇怪的味道。

他确实是洁癖狂。

昨天能忍那么久等着药输完,有一半原因是觉得身上不干净,自己和自己别扭。

早就把昨天欲厌钦的话丢脑后了,京宥起来就直奔浴室,好生洗弄了会儿才下楼。

他动作一直不快,加上脑子还稍有些沉顿和不舒服,这下直接把头洗痛了。

痛了也不准备说的青年换了干净的衣物,浑身透着沐浴露的白桃香气。

欲厌钦披着黑外套靠在大门口抽烟的时候,就看他一只手揽着外衣,一只手扶着木质扶手慢慢走下来。

那身姿步履,优雅又平静。

哪怕还在病中,这人的一举一动都令人赏心悦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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