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帝宋决最近睡得不太好。 起初成王身死的消息刚传回来的时候他确也高兴了一阵子。 如同被鱼钩挂了唇齿的鱼一朝被放回了海里。 行事如风,往来自由,端的是畅快。 宋决便一连畅快了许久。 似那野马奔入草原一般。 事事都无需再与人商议。 也没有人再会似那师长般的来同他说那些好与不好对与不对的话。 他的皇宫里安静了下来,也平添了新的喧闹进去。 起初宋决一连几月做什么事情都是很容易高兴,也很不容易发怒。 见了人听了好听的话也很容易开怀。 连带着说着好听的话的宫婢都看起来顺眼了许多。 一时兴起也给他的宫里新添了一些美人之流。 其中最会说话的要数郑美人了,至于这郑美人叫什么,他已经记不起来了。 这郑美人能够让他高兴也就够了。 最近这大泽也是风调雨顺,边关无战事,百姓安居乐业。 即便是有些事,也只不过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 上不了什么台面,也没必要由他亲自来裁决。 政务也是得心应手,没有什么令他头疼的事。 反倒是原先成王还在的时候,日日勤勉,未曾懈怠一刻的时候屡屡有十分棘手的国事发生。 这成王的死讯传来之后,他这大泽反倒是国泰民安了起来。 泽帝宋决越发的觉得他杀了这成王有些道理。 一时间也处之泰然。 一连多日都心下顺遂。 可这日子也慢慢的有些不够滋味了起来。 即便是日日看着宫婢的歌舞,听着郑美人抑或是其他宫人的话语。 也总是有觉得无趣的时候。 这宫里的酒也就开始有了滋味。 一人独酌的时候越来越多。 即便是美人在怀也总是一人独自喝酒。 奉承的话也听得进去,却也总没有初听的时候好听。 郑美人越来越会说话,心思也越来越大。 泽帝宋决都是看在眼里,但也从未说过什么。 毕竟是他如今捧着的人,别人踩了这郑美人,也便是顺带着踩了他。 郑美人也便越发的骄横。 在这宫中一时风头无两。 只是这女人的心似乎更大了一些。 原他独自喝酒的时候还会安静乖觉的在一旁斟酒,他想安静,她就闭口不言。 后来便有些吵了。 话越来越多,听得多了,也便不觉得有多么好听了。 心下也开始烦躁了起来。 酒也就越喝越多。 但这酒水喝多了总归是有醉的时候。 人这一醉了眼前就难免有些恍惚,分不清人影,分不清真假。 偶尔也能分清半真半假的。 但醉了的时候总归是变了一个人。 那天郑美人在他耳边絮絮叨叨的撒娇的时候,他就约莫是醉了。 他不记得自己当时喝了多少酒,只记得眼前的郑美人变成了成王宋元。 明明身边是个女人在唠叨,怎就变成了一身男装的成王? 成王虽然是由他下令除掉,但毕竟是这皇宫里,这十年来与他最亲近之人。 他被立为太子的时候抬起眼睛第一个看到的人就是成王,那时他还不是成王。 不过先帝在他被立为太子之后只撑了月余就驾崩了。 从那一天起,他就是大泽的皇帝了。 他第一次坐在皇位之上,看着万臣来朝,听着山呼万岁的时候,他一眼看过去的时候,唯一一个认识的人也是成王。 看到成王点头,坐在那黄金打造的椅子之上突然也就不慌了。 那年他才八岁,成王也才十五岁。 第一次被权臣刁难,下不来台的时候,是成王替他说的话,三言两语辩的那老匹夫无颜抬头。 第一次在猎场被贼人刺杀,是成王拿了扇子割了那人的喉咙。 第一次除了权臣的时候,也是成王在幕后帮他推了手。 ...... 很多很多,多到他有些数不尽。 是什么时候开始不一样了...... 宋决有些想不起来。 或是成王的权势一日胜过一日。 或是成王的指点越来越精准,每次必然切中要害。 又或者是他无论如何的拼命勤勉似乎都追不上成王,似乎成王总是轻而易举的...... 宋决喝多了酒,心下越发的不清明,一时间也总是觉得眼前的郑美人就是成王。 拍着“成王”的肩头说了许多话。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而这“成王”看起来也似乎没有以往那般聪慧机敏了,总也是听不懂他所说的话。 宋决有些带着愤怒和急躁的继续拍“成王”的肩膀,手下的力道越发的不讲究。 郑美人被打的生疼,梨花带雨的抓着他的龙袍在哭。 宋决看“成王”哭了一时间看得有些呆了,在他的记忆里,哪怕是当年成王被天寒的箭手偷袭射穿了肚子,也未曾落过一滴泪。 哪怕是拔剑的时候也不会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