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凌衍的车队一路上没几日就要遇见刺杀,陆陆续续半个月也算有惊无险到了褚州。 夜里营里火光通明,侍卫们正忙着修筑河堤,昨日又发了一次洪水,来势汹汹的洪水冲毁了刚修建好的房屋和河堤,这下一切又得从头开始了。 如今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营帐内烛光微亮,顾凌衍和三王爷等着围着沙盘争论不休。 顾凌衍微微皱眉,指着面前的沙盘:“修提不是长久之计,如今我们应该多想想引流。” 三王爷在一旁环胸冷笑:“四王弟说的轻巧,引流要引到何处去?这四面环山,只有一条河道,河道下游就是另外一个村落,你难道觉得死了一个村落的人还够吗?!” 顾凌衍圈出一座山:“烧山。” 营帐揭起又落下,崇明气愤地拍着衣摆,单手叉腰指着营帐破口大骂:“呸,真不是个东西!” 顾凌衍望着远处还没修好的河堤,叹气摇了摇头:“崇明,我们走。” 崇明快步跟上:“王爷,要不然我们回长安吧,反正他们又不会听我们的又挤兑我们的人,在这治水也太无聊了。” “无聊?” 顾凌衍侧目看向他,挥袖指着黑压压的远处,清冷的眸子染了几分怒气:“你可知一旦洪水从上面铺天盖地地涌下来意味着什么吗?这意味着又要死人,百姓流离失所,你把这种事说成无聊?崇明,师父要是知道你如今的胸怀是这般……” “哎,师哥别生气啊。”崇明求饶地扯了一把顾凌衍的袖子,坏了坏了,这下师哥是真生气了,他不会把自己丢回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去历练个两三年吧,咦,太可怕了。 他的师父一共就收了三个弟子,崇明是剑术天赋最高的,却也是习武最懒散的,原本以为他硬要给自己做手下是为了历练,没想到竟然又是为了偷懒。 顾凌衍对这个师弟没有任何办法,也清楚他这句话只是无心之失,只能无奈地拉回自己的袖子,道:“不要给我惹事。” 崇明严肃地站直身体:“是,师哥!” 顾凌衍回到营帐内,铺开宣纸,提着笔许久未落,写些什么好……王府来信说,自从处理好了铺田一事,轻絮就变得郁郁寡欢,或许是发生了什么事,而王府里的人没有如实告诉自己。 “许久未见夫人,甚是思念……” 念字还没写完就被顾凌衍划去,连同纸一同烧毁了。 墨青睫羽轻颤,黑润的眸子笑意温柔,他执笔只在宣纸上缓缓写下:“等我。” 崇明悄悄地溜到他的营帐内,看他正在折信,便讨好地抢过信封:“师哥,我帮你去寄,我办事你放心!” “砰!” 桌上的烛灯突然倒地,崇明手忙脚乱地将火光扑灭,顾凌衍却蹲下身仔细看地上的石子,细小的石子不停地翻滚跳跃,黑夜中除了烛光燃烧声,似乎还有别的声音。 眸光一沉,顾凌衍连忙走到营帐外,火把火苗闪烁,雨下的越来越大,轰隆隆的声响是从看不清的远处传来的。 顾凌衍意识到了什么,冲那些侍卫喊道:“洪水快来了,快退!” 景王听见他的声音,气冲冲地从营帐内出来,怒道:“老四,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本王在这一个月多,洪水是两天一次,昨日才发的洪水,今夜怎么可能……” “啊!!!救命!!!” 上游的惨叫声打断了他的话,众人恐惧地望向那片黑暗处,声响越来越近了,所有人竟如同木偶一般呆呆站在原地。 “洪……洪水来了。” 眨眼间哗哗的洪水从高空喷涌而出,翻滚的大水仿佛一只张牙舞爪的山兽冲他们袭去。 “快跑!洪水来了!” “啊!!!” 湍急的河流没有给任何人逃脱的余地,火把被大水扑灭,片刻间营地被毁成了山沟,在黑暗中痛哭流涕的哭喊声此起彼伏,恐惧、死亡的气息笼罩在每个人的心里。 “咳咳……”顾凌衍忍着痛,解腰带把自己的手绑在一棵树上,他满身的泥土,湍急的水流打得他睁不开眼,他不能呼吸也不能说话。 “师哥!” 是崇明。一个人看不见的情况下,听觉会变得格外清晰,而且呼喊声就在他附近。 顾凌衍侧头努力把身体往声音的方向挪动,他就像一只游魂捆在水中,被水冲击得四处摇摆,可不料滔天的洪水再次袭来,洪水似乎还有什么东西也滚下来了。 刹那间,顾凌衍睁开眼震愣地看向滚下来的巨石,他用尽浑身的力气往一旁甩去,巨石与他擦肩而过。 树拔地而起,几乎只是发出一声震恐的惊呼,他整个人翻滚而下一连呛了好几口水,腰更是重重地砸在了石头上,眉头一皱,痛苦地发出闷哼声,不过短短一瞬间就连同树身一同掉进了洪水中。 “顾凌衍!” 林轻絮从梦中惊醒,满头冷汗,她的心脏跳的很快,连呼吸都在发抖。 她刚刚梦见了顾凌衍,梦见他摔进洪水中,梦见他一身泡的发白,脸色、唇色像死人一样的惨白…… “呸呸呸!”林轻絮拍了拍自己的脸,顾凌衍也不傻,他怎么可能会死在洪水里,再说梦都是相反的。 即便这样想,林轻絮还是有些担心,她梳洗了一下找到李伯。 林轻絮:“王爷可有告诉你他何时回来?” 李伯想了想:“王爷前几日来信了,说是这两天会回来,王妃不必担心。” “哦……”林轻絮总算松下一口气,顾凌衍是去送粮草的,送完就会回来,应该没有什么危险,她这是糊涂了吧。 “不好了!李伯不好了!” 小厮急急忙忙地从府外跑进来,额头还湿沥沥冒着汗水,他瞪大了眼睛看了看李伯,又看见了一旁的林轻絮欲言又止不敢开口。 李伯训道:“呸!青天白日的说什么胡话呢!” 小厮惶恐地低下头,小声道:“是,是王爷,王爷身边的人说,说王爷死了……” “……” 林轻絮顿时脑袋一片空白,她耳朵里闹哄哄的什么也听不见,脚下一软险些倒在地上。 “王妃!” 她声音颤抖着:“你说,王爷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