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宫人一声通传:“陛下到——” 众人纷纷停下动作,起身,恭敬行礼,“陛下万福——” 于众人叩拜之下,莫离缓缓而来—— 头戴束发嵌宝紫金冠,身着八景纹玄色广袖里衣,外配金丝龙纹藏青色无袖外袍,以镶墨玉宽腰带束腰,腰下挂着昭告身份的平锁结相系的金玉牌,及各皇妃相送的锦簇配物。 莫离缓步行至正堂落座之际,一双凉目渗射寒星静静扫过堂下。 收眸,轻抬了抬手,“家宴不必拘谨。” 众人齐声谢恩方又落了座,助兴的奏乐及歌舞也随之缓缓退下。 宫人捧来茶杯、金盆供给漱口净手,及三方餐前擦手帕巾。 待修整妥帖,莫离才对堂下众人道:“年关了,边疆总不安生,众,久等了!” 众人齐声恭敬回道:“政务繁重,陛下辛苦——” 莫离扯了扯唇角展了个干涩笑意,示意开席动筷。 动筷前,众人懂事地平举酒盏向高堂之人说着些从小就熟背的奉承之词。 而莫离则迎合着回一些笼络的话,所谓家宴,也不过是换了种相处方式的君臣之道罢了。 江予初扫过众人嘴脸,眼下多少有些不屑,自己也同样生于皇室,这类操作自是从小看到大,早已烦腻。 百无聊赖之下,缓缓敛眸,案上菜肴同平日王府置办的并无过多差别,今日闹肚子也不敢吃那些油腻之物,唯那道养胃的热汤倒是深得她心。 飞絮会意,替她轻声盛出一碗,她便只顾着低眉吃起汤来。 莫辞置下酒盏之际又往江予初望了一眼,见她这般喝汤,心下总觉不安,回头看了王知牧一眼,“今日这茶出色得不错,你给王妃送去。” 待王知牧上前两步又低声交待了句,“也不知莫泽恩做了几手准备,去提醒王妃别再动筷了。” 王知牧接下茶杯,送至江予初手边之时低语了一番。 江予初闻言只凝滞了片刻便已缓下情绪,给王知牧回应了个会意的眼神,置下筷子再不愿动。 坐在莫辞身边的楠郡王瞧得清楚,一时爽利笑出声来,“斯年也忒矫情了些,一杯茶竟还这般推让!” 莫辞跟着笑了笑,“让堂兄见笑了。” 楠郡王妃白了一眼,没好气道:“你当人人都同你一般,榆木疙瘩!” 众人失笑出声,闹得楠郡王尴尬默了好一阵。 陆长庚同常日一般,两目不离江予初,瞧着莫辞待她这般体贴心头本就强压着火,现下听着众人以此谈笑,也只得无能为力地连连灌酒,以此沉下心中苦楚。 莫泽恩见两人皆已食下带药之物,暗暗向雪嵩送了眼色,雪嵩则回了个会意的眼神。 莫辞望着莫泽恩两人的来回神色,而后又见她食下羹汤,只暗自冷笑一声,心里涌着几阵讽刺—— 还没等到夏芒接了飞絮来,莫辞便得了羹汤被下药的信,于午初开席前,莫辞同王知牧特去了趟膳房将莫泽恩和江予初的汤掉了包。 又眼睁睁在窗外瞧着宫人将两人的膳食连同竹牌一齐撤走才安心去了内殿,故而比旁人都来的晚些。 莫辞将此事唤做是“因果报应,自寻苦楚”。 莫离笑了几声,和解道:“楠郡王为我大煜常年混迹沙场,自是无心顾及过多儿女情长。” 语毕,又举起酒盏说些慰其辛苦、是为大煜肱骨倚仗之类的笼络之词。 这一时得了肯定,楠郡王也得意起来,“听闻近日北霄总不安分,臣早已做好迎战准备,只待陛下一声号令!” 莫离只道:“家宴不谈国事,先用膳,用膳。” 众人又埋头吃起菜来。 只是好死不死的! 江予初静静捂上小腹,面上现着几分压抑的痛楚神色—— 这会子肚子又开始闹腾了,这痛意远超于上次,实在难忍…… 飞絮瞧着她脸色不佳,便上前关切了句,“姑娘这是怎么了?” 江予初低嘶一声,面上神色似愈发痛苦。 抬眸往莫辞方向略望了一眼,搭着飞絮的腕低声道:“你去跟莫辞说,我…我肚子闹得厉害。” 飞絮滞了滞,尴尬笑道:“奴婢陪您去一趟便罢了,无需惊动殿下。” 江予初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低斥,“你赶紧去!不然…他又该说我不安分了。” 飞絮急急应是,躬身退下几步,转去莫辞身边传了话。 莫辞尴尬得脸红了好一阵,抬眼望见她已悄然出了殿门,便也只得跟着起了身。 毕竟是自己交待了要时时跟着,总不能自己打了自己脸面。 莫泽恩自然也是知道江予初出了殿门的,见莫辞起了身便迅速换了副笑脸,端起酒盏起身迎了迎,“多日未见皇叔,侄儿敬您一杯。” 莫辞两目随着江予初远去,挤着笑意推辞道:“我晚些……” “怎么,莫不是侄儿哪里做的不好得罪了皇叔,如今连侄儿这杯酒都不愿吃了?”不等莫辞说完,莫泽恩便已截下余话,笑意盈盈直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