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 在这一瞬,他有想过要将尽数真相告知于她,可望见她如枯井的眼…… 他知,若她知道自己才是那始作俑者,她绝对不会原谅自己。 “我原是想着,他能护着你,是我来晚了…” 他终是将欲出的话藏了一半。 江予初轻轻叹了声,眼中最后几丝星芒陨落。 头一歪,缓缓靠上他的耳畔:“好累啊。” “那我守着你歇会。” “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莫辞还想说些什么,见她那面色又只得放弃了念头。 犹豫了一阵,缓缓起身,揽着她小心地落了枕。 “那我就在外头,你要什么,记得叫我。” 江予初滞了滞,像是对他那话的犹豫。 “这药凉了,要不,…你替我重新熬一碗罢。” 江予初迟疑了一下又道。 从前这等事都是风如疾或飞絮去办的,如今,她唯一能依靠的也只有自己了。 莫辞轻轻应了声:“好。” “我先歇会,待我醒了你再送来。” “好。” 待她轻轻合上眸子,他又替她拉下帷幔才缓缓出了房。 寒露茫茫。 听着外头脚步声渐远,江予初缓缓睁眼…… * “殿下。” 王知牧缓缓走进小厨房拱了拱手,已换了身干净的常服,再寻不着半分血腥杀气。 只是眼底漫着的那片微红倒是醒目。 想来,是为着飞絮的死罢。 莫辞不看他,只呆愣地望着药罐子,守着那片淡淡药香及小炉子散出的点点热气。 王知牧凝了他好一阵,一身乏力,不吭半声。 “事已办妥了,殿下要去看看吗?” 王知牧跟着默了好一阵才小心问道。 “晚些时辰吧。” 莫辞缓缓回神,轻轻叹了口气,有意无意地摇了摇手里的小蒲扇。 王知牧低低嗯了声。 “他们的尸首,…带回了吗?” 也不知是出于心虚,还是对于她的心疼亏欠,他说这话的时候明显是带了些轻颤。 王知牧应是。 “飞絮是江家来的,他们自然不会亏待了她。” 莫辞停了手里动作,滞了好一阵又道:“去支些银钱,就当…,是咱们为飞絮添置装殓的一份心意罢。” 王知牧眼底一红,喉间哽咽得发疼。 ——当初一心逼着让他狠下心用王妃换取李宣的性命周全,如今,倒是做到了。 飞絮却没了。 不承想。 从不曾想,竟会是这样的结果。 “谢殿下。” 王知牧拱手深深行了一礼。 莫辞滞了一阵,才又低低开口: “…至于风如疾。” 这名揪得他的心狠狠一痛,跳动足足顿了两拍才缓缓醒神。 “…不必下葬,也不必知会江家。火化了,把骨灰带回来。” “还有旁人,好生安抚他们的家人,多打发些银钱。” 以前这种事都是夏芒去办的,所以他并不知道该打发多少银钱,只一心想着“多打发些”,就当是赎罪了 王知牧极力收了眼底的酸涩,“旁人倒也罢了,刘嬷嬷是陛下的人,怕是,不好交代。” “你先下去罢,我再想想。” 莫辞颤着手轻轻支上额间,一头乱绪。 夏芒守了他许久,见他一心烦闷又不肯松动分毫,禁不住劝道:“殿下也一宿都不曾合眼了,要不先去歇会,待药熬好了我给王妃送去?” 莫辞摇摇头,低声喃喃:“你要是累了,就先去罢。” “属下不累。” 夏芒讪讪退了半步。 “再说,…殿下这样,我也不放心留您一个人。” 莫辞有些不耐地啧了声,“难道我还能做傻…” 话语未尽,他心神猛然一震,如霜露席席。 怔怔抬眸,满眼红血丝。 夏芒滞了滞:“殿下这是,…怎么了?” “去星月阁!” 莫辞语气忽的一重,起身就往星月阁急急走去…… 一到星月阁外廊,莫辞赶不及扣门便一把推开闯了进来。 死寂沉沉。 鞋整齐地放在榻前小木阶上,帷幔、轻纱低垂。 似同她常日入眠并无分别。 “王妃?” 莫辞试探着往里间走了两步,无半声回应。 “王妃歇下了,那、…我替殿下把清宸轩收拾出来罢?” 夏芒不敢进去,只守在门口讪讪道。 “王妃?” “睡了吗?” 莫辞自顾自地步步试探着上前,仍是没有半分反应。 “你睡了吗?” “药好了,我来看看你。” 莫辞说着,横了心一把掀开了帷幔。 褥子里空荡一片。 莫辞心一沉,把手伸进褥子里探了探,尚有余温。 ——上回风如疾被陆长庚扣起来了,她不顾性命地也要把他带回来。 如今这样支开自己,莫不是去寻仇了? “你快去风如疾房里看看是不是少了什么兵刃,我从后门出去找找。” 莫辞面色一沉,又转身急急去了后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