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这样过了多久,江予初差点都要真的睡着了。 哪知外头就忽的传来半声轻咳,听着像是夏芒的声音。 江予初仍是保持着假寐姿态,不动分毫。 ——若没算错,他该出门了。 果真,莫辞转脸看了她一眼便压着动静下床穿了衣。 “阿尧乖,好好睡。”莫辞倾下身,指腹轻轻抚过她眉梢,在她额心落下一吻。 而后起身放下床幔,又灭去灯火才轻步出了房门。 房门阖上的那瞬,江予初眼睫一颤缓缓睁眼,几分隐匿得极深的嘲意一掠而过。 江予初算着时辰也跟着起身随手抓了件斗篷。 是想跟着他前去一探究竟。 哪知她还没来得及拉开房门,忽的一阵莫名异香扑鼻而来。 江予初腿一软就晕死了过去,连带着侧身那小凳也重重倒在地下,震出两分声响…… 话说莫辞这头。 莫辞此行是去布置喜船新房,自然一路都是喜笑颜开的。 夏芒倒是不安得很:“殿下这么晚出去就不怕王妃不高兴吗?为何不等到明早再去置办?” 莫辞禁不住笑出两声:“她素来贪睡,不到日上三竿压根儿醒不来。 正好明儿一早布置完了就去接她,三书六礼是难了,若是太招摇又怕引起此处官吏注意而带来麻烦。好歹,晨迎昏行之礼不可废。” 话至此处,素来泼皮的莫辞竟也泛了些红晕。 “到底是殿下会疼人。”夏芒跟着笑道。 莫辞直凝着前头灯火,尽数芳华憧憬徐徐融进他眸中,化成点滴星辰微烁:“只要她愿意,一切值得。” …… 原一直候在山庄偏房房顶的那身黑影眼见莫辞几人走远了才徐徐站起身来。 趁着浅浅月色缓缓凝眸,赫然是那永夜。 永夜紧了紧怀里的东西,拉上面巾,深深看了莫辞出来的那个房间一眼。 而后他又极其谨慎地四处看了看,确认无人留心才轻声跃下,直奔那房门。 他原是准备直接推了门进去,想了想又掏出了怀里的竹筒子,顺着门边小窗徐徐放进几丝青烟。 ——若是自己突然闯了进去吓着她难免要惊了暗卫。 如今自己有伤在身,莫说那些暗卫,光是一个王知牧就难以对付。 到时候再想见她定是难于登天。 永夜听着里头一声什么翻了的声音才翻手收了竹筒。 推开门,眼下赫然躺着个姑娘,旁边倒了张小凳,想是她晕倒是不慎捎带的。 永夜轻轻阖上房门,上前两步揽上她一看,是江予初。 “木槿…”永夜眼光一亮,紧紧抱着她,心里又喜又惊。 ——喜的是,这些日终于再得见她一眼。惊的是,不知道这大半夜的她穿了外衣是要去做什么。 “王妃?” “王妃…,里、里头是怎么了?” 永夜还没来得及深究,王知牧便已听着些动静急急跑了上来。 毕竟是主子特地交待了要看好王妃,倘若果真出了什么岔子,依主子的性子只怕是要生吞活剥了自己。 “王妃,您、还好吗?”王知牧试探着叩了两下。 半晌。 里头再无半分动静。 王知牧滞了滞。 ——方才分明听着上头一声震响,这会子怎得又没了动静? 殊不知,永夜就在门口,满目阴戾抓着一柄短刀凝着自己的身影。 “王妃,能听到属下说话吗?” 王知牧有些着了急,叩门声儿也跟着重了两分。 ——早些时辰永夜还说想要见王妃,莫不是趁着殿下出门,竟偷溜进来和王妃私会了? 想到这里,王知牧心一沉,狐疑着缓缓退后两步:“王妃恕罪,若是再无回应,属下怕是就要冒犯一番了。” 半晌。 里头仍是死寂一片。 “王妃,得罪了!” 王知牧眉心一凝,颤着手犹豫了一阵,终是鼓足了勇气推开了房门。 往里望去,江予初只身平躺在榻上,似是深睡了,而榻边倒了张小凳,想来那声音就是它传出来的罢。 王知牧:“……” “王妃恕罪,属下、属下这就告退!”王知牧眸光一敛,躬下身急急退了半步阖上房门。 下楼的时候还很懊恼地拍了拍自己脑袋。 ——从前就听闻王妃嗜睡,想不到竟这么…,这么死沉。 听着脚步声渐远,永夜才从榻下翻出身来,用斗篷裹紧了她急急出了房…… 清水河。 一到此处,入眸的是那挂满了红绸的船只。 ——船舱外以八樽足以点亮半边河流的华灯引路,红绸桅杆之下是两行如天边星辰的琉璃灯盏,随着清风,微烁于那片低垂轻纱,好生撩眼。 船只上下虽无半个“囍”字,那成片的喜庆绸子足以红了众人的眼。 因是早些时辰特地打点好了的,今儿清水河中下游并没有放花灯的游客。 寥寥飘来的几星子凝彩的光估计是上游而来,趁着那粼波徐徐,倒是为这喜船更添了几分逸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