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两日功夫。 边域再度接二连三地递了急报来。 说是江家那头节节败退,北霄已有攻城之势。 城门失守是死罪。 原本对江予初一肚子怨气的莫学恩倒是再没精神闹腾了。 只关切着怀宇哥哥会不会战败,会不会受伤,将来又会落得个什么下场。 莫学恩是素来没心眼的,所以莫离身边的人也并未对她设防,轻易问两句便知晓了一二。 譬如。 从前暗存了些心思的父皇如今也开始着了急。 可苦于此次北霄来势凶猛,大煜朝中能用之人已剩不多。 放眼而望,独沈家堪用一二。 得信那日,沈戎及旁的武将入宫密谈到了深夜,却也不曾传出什么新旨。 所以,莫学恩有意往宫里去得勤了些。 昨儿个,去给父皇送茶水点心时正好听着他们又在议事。 好像在说沈家兵力大部分远驻,沈戎手头能现调出来的兵力不足三千。 而父皇的意思应该是要江家兄弟再顶些时日,朝廷这头便是设法再度求和西洲,请求借兵攻打北霄。 莫学恩再笨知道,所谓求和,不是割让城池、钱财便是和亲了。 父皇虽不曾多说,但莫学恩想了想也大抵明白,以君王的心思,和亲的可能性定是大于割让城池的可能性,也是最为稳固的方式。 而如今长成的公主、郡主,唯自己正是适婚年龄。 她再不敢多闹,甚至连问都不敢再问半声。 生恐一个不慎就叫怀宇哥哥命丧沙场。 百般烦绪下,便又邀了沈格桑来。 沈格桑有所私心,自然是“无意”地说,她和亲若能换将军安然,也是造化一场。 只是莫学恩不敢轻易点头,聊了许久,最终只以一句“且看父皇如何抉择”为收尾。 哪知朝廷乃至众人还没来得及消化喘息,边域又送来求援急报。 说是江怀宇原想一鼓作气毁了北霄粮仓,中途失手反被生擒。 江怀信同军中副将最近一次行动不慎落入沼泽遭了围堵,不知能否生还。 莫学恩急得是人仰马翻,经深思熟虑后,原本犹犹豫豫的心倒坚决起来。 不顾淑妃的反对,去求莫离,说只要能换回江怀宇,只要父皇能免他死罪,她愿意和亲西洲。 江予初原就为着两位兄长的事心焦不已,如今莫学恩这头又出了这么个幺蛾子。 想了想,还是决定去看看她。 哪知刚叫了王知牧备车,沈格桑就像是闻着信儿地先来了。 只身来的。 “县主这是要出门呢?” 沈格桑一改往日唯唯诺诺的样子,大胆地迎着她的目光,浅浅笑着一步步走向她。 “看来,…我是来得不巧了。” 此时江予初正憋着火,又见没有旁人,自然是不会给她留好脸色,当即便只甩了句冷话: “既是知道不巧,那就该避开些。” 沈格桑不退反笑,“不愧是一母同胞,两位兄长水深火热,这做妹妹的,火气也是不小呢。” 一听她这语气便知道定是有备而来,江予初想着,也回了个浅笑: “那是自然,烟都谁人不知我们兄妹情深。只是想不到,沈四姑娘母亲兄弟众多,这等情义竟也能明白呢。” 沈格桑面色沉了沉,不过瞬息,她又立马稳住了情绪。 毕竟此次前来不是为了吵架的。 “既是这般情深,如今兄长遭难,难道县主就不想为兄长博一条出路吗?” 沈格桑衣袖一甩,如主人一般率先在院内石凳落了座,目光仍是凝在她脸上,像是有意等着她问下一步。 江予初见她这样只觉好笑,可人家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便也顺着问了声:“沈四姑娘有何高见。” 沈格桑用眼神扫了扫她身后的丫头,江予初也配合着叫她们走远些。 “如今你两位兄长受困,唯有我沈家出兵,方有一线生机。” 沈格桑笑着说道,是成竹在胸的自信满满。 “倒不如说说你想要什么。”江予初又顺着问了声。 “到底是武将出身,爽快。” 沈格桑眉梢一挑,内里成算更添了几分。 “你和璟王殿下和离,你哪日拿了和离书回江家,我们就什么时候出兵。” 江予初笑了笑,内里却是不动声色地添了些讽意:“果真?”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沈格桑道。 “然后,娶你入门?” 沈格桑不置可否,只道:“只要你们和离,沈家就能出兵。” 哪知她话一落音,江予初就毫不掩饰地讽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沈格桑见她好似更有些成算,禁不住慌了一下。 江予初又笑了好几声才适可而止地缓了缓情绪: “沈四姑娘这个年岁了,还掂不清自己的份量,岂不好笑?” 江予初顿了顿,眼见她眼色逐渐转而阴沉又道: “若我没记错,沈四姑娘是素来不好过的,一个连基本生存都要看脸色的人,又有什么资格同我在这里议论朝堂大事? 还是,沈家一改往前,如今竟是由沈四姑娘当家了?” 沈格桑道:“你不用拿话激我,我既敢说,自然就能做。 倒是你,璟王殿下究竟是喜欢你,还是江家的权柄,想来你比我更为清楚。 与其等江家彻底败落,县主结局依旧,倒不如趁早醒神,好歹也算是为江家博了条后路。” “沈四姑娘不妨先说说,沈家究竟有什么能耐,就敢承诺给我江家博后路? 还是,早些时日说什么调不出兵马是欺君,有意笼络我江家才是真呢?” 江予初既不落座,也不做旁的小动作,只身形崭崭地站在那看着她说道。 沈格桑甚少见她这样,一时间也不免被那气场压了些。 “你不用套我的话,只说,离是不离?”沈格桑极力稳了稳思绪说道。 “不离。” “那我就好生看着你江家如何翻身!”沈格桑衣袖一甩,起身就要出去。 “站住——” 江予初堪堪沉下眼光,冲她背影低喝了声。 “敢问沈四姑娘,你这内里心思,究竟是用在殿下身上,还是用在我江家男儿的身上?” 沈格桑愣了愣,裙摆下的步子随之徐徐收了半步。 但她即刻就稳了情绪,迎上江予初的目光:“县主忧心兄长无可厚非,可也莫要胡乱攀扯,损人清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