璟王府。 王知牧备了车马,赶回星月阁时,正好撞上拉耸着脑袋候在外头的夏芒。 “王妃还是不肯走吗?”王知牧放缓了脚步问道。 夏芒悻悻点头。 “你说,殿下这个时候还没回来,会不会…” “别瞎说!”王知牧低声斥道,而后又极其不放心地往房门看了一眼。 “我先把王妃送走,再回来探殿下的信儿。” “那、那我再去看看。”夏芒道。 王知牧轻轻嗯了声,走了两步又特地回头交待他不可泄露之事,尤其要提防舅爷的人。 其实他并不清楚主子是何打算,但想起头几日主子和舅爷吵得面红耳赤。 又隐隐约约听到什么“王妃”、“绊脚石”的,便也猜出了几分。 ——主子这是在提防李宣。 王知牧理了理情绪,轻轻叩门:“王妃,已经酉时了。” “知道了。” “…那、王妃这就走吧,不能再耽误了。” “不走。”里头语气不重,却是笃定十足。 “这是殿下安排的。”王知牧道。 “那就叫他亲自来同我说。” 王知牧:“……” “王妃请不要为难我们。” 里头倒没再说别的,只悉悉索索多了几声脚步声及佛铃清脆。 起初王知牧还以为她是想明白了,她却只盈盈站在房门口,一脸阴沉。 “我说要去找他,你不肯,我说要留下来,你又不肯。难道不是你在为难我,何时就成我为难你了?” “王妃恕罪,我也是按殿下吩咐办事。”王知牧讪讪道。 “你是他的人,就要所有人都对他言听计从吗? 他一个时辰不回来,我就等上一个时辰,他一日不回来,我就等上一日。 你对我有何不满,来日大可去他跟前状告一番!”江予初送了个阴戾眼神就要阖了房门。 王知牧怔了一下。 按理来说,王妃待殿下这般忠贞,他应该高兴才对。 但此时他心里好像出现了别的声音。 “王妃…”王知牧一掌抵上房门,正身拦在她眼前。 在她心底激起一个惊颤。 “放肆,璟王手底下的人就是这么没规矩吗!”江予初怒道。 “事急从权,得罪了。” 王知牧说完右掌微微一抬,哪知被她事先用发钗抵上了脖颈。 只是一时没个轻重的,晃眼间,她脖颈就现了一道浅浅血印。 “王妃!”王知牧下意识就想去夺她发钗,却眼睁睁地见她又把发钗往里送了半分。 “退下!” “王妃…” “退下——”江予初一眼阴晦直直逼着他。 “好、好…” 王知牧怔怔地望着她,终是退了两步: “咱们有话好好说,你先把它拿下来…” “我叫你退下!”江予初怒意不减地斥道。 王知牧极力忍着心底阵阵上涌的虚浮,颤着腿一步步退后:“好,我、我退下,我退下。” “你要想走,我绝不拦你,若叫我做了那等临阵逃脱之辈,那就是小瞧了我!” 江予初手腕一转,再寻那发钗时,竟是稳当当插在了他靴前。 “属下知罪…” “阿尧——” 王知牧余音未尽,耳后就来了声急措惊唤。 回眸,正是巴巴劫劫跑来的莫辞。 “殿下…”王知牧愣了一下,而后立马回神避开半步。 “莫辞…”江予初怔了好半晌才徐徐回过神,“你、你回来了。” “是,我回来了。”莫辞急急奔向她,一把揽她入怀。 仿佛劫后重生。 “阿尧,我回来了、我回来了。”他紧紧抱着她发笑。 在莫离暗旨落笔、国玺下印的那一瞬,在出了宫门的那一瞬。 近些日紧绷的心弦好似也得了片刻松缓。 他忍不住一遍一遍地去幻想着和阿尧的往后生活。 没了朝廷纷争,没了夺权算计。 负担不再,烦忧不再。 或许。 他们会执酒游遍四方,策马看尽世间繁景。 或许。 他们每日清晨都会从梦中笑醒,而后用着最普通的粗茶淡饭,眼底心尖却只容得对方。 或许。 偶尔也会有那么些不如意的时候。 譬如。 她还是那么暴脾气。 没有关系。 她暴躁一分,自己便退让一分。 只要有她,自己如何都没有关系。 莫辞缓缓松开她,转手捧上她的脸:“他答应了,给了我一道暗旨,往后,天高海阔,任由…” 莫辞语气忽的一收,怔怔抬手,小指湿漉漉的猩红。 “你、”莫辞执着她下颌看了一眼,脖颈上正是一道新伤。 “殿下,这、这不是…” 还没来得及舒上口气的王知牧瞬间又绷紧了心弦。 想了想,悻悻垂下脑袋:“…是属下办事不利。” “不怪他,是我要留下来。”江予初压下他手腕说道。 莫辞这才望见王知牧靴前的发钗,瞧着确实是从江予初那方向飞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