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莫学恩三朝回门的日子。 一大早,莫学恩就去看了江予初,尚在昏迷,面色白得吓人,好歹血是止住了,气息也稍稍见了些平稳。 莫学恩是耐不住性子的,入宫请安谢恩后,就怒气冲冲的要去找莫离。 江怀信拦了下来,说先回府看看老三。 承国公府。 江予初醒来已经又是一天的临暮。 入眸的是江家闺房,及齐齐围在榻前的嫂嫂。 而守在外阁的正是两位兄长,待丫鬟替她披了外衣才进了来。 所幸。 只有兄嫂。 江予初轻轻舒了口气。 只是她原就虚弱无比,这时间,一声叹息竟就犹如用了她的尽数力气。 莫学恩细细说了声“你醒了”,试探着想牵她的手。 可低头一看,她手腕直至指尖全是纱布,实在难以下手。 莫学恩想了想,先问她饿不饿,见她摇头,又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 江予初不肯多说,只浑浑噩噩的任由郎中摆布。 莫学恩还想追问两声,却被江怀信拉了一下,而后一前一后跟着郎中出了房。 “莫怕,回了家就好了。”江怀宇道,然后叫丫鬟送药来。 见她每分呼吸竟都这般吃力,江怀宇接了药碗,执着小勺亲手给她送去:“听话,先吃药。” 听话。 乖。 这些话听得她害怕。 “可是怕苦?” 江怀宇扶正了她无意识躲开的脸,把药碗又往她脸前送了送。 “来,把药吃了,身子才能见好啊。” “再不听话,哥就要生气了。” 江予初这才略略醒了些神。 那日莫辞疯魔至此,对她下了这般狠手,如今却叫她能安然从这片净土醒来,她又岂会猜不出后来发生了什么。 江予初抬眸看向他。 是了。 他是江家的兄长啊。 即使知晓她不是血亲嫡妹,也愿意护着她的兄长啊。 何其有幸,还有这样两位兄长。 江予初巍巍颤颤地接了药碗,捧在手心。 望着轻薄热气冉冉,夹杂着近日总离不开的味道,眼底逐渐氤氲。 她叫了声二哥,眼泪再是收不住,滴滴答答掉进碗里。 “哥在。”江怀宇轻手摸摸她的头,如同对待木槿那般。 江怀信原是想待她身子养好些再问她到底和莫辞发生了什么,哪知养了三两日,江予初不仅不肯多提半句,反说要离开这里。 江家兄嫂哪里会答应她,只说一切有他们。 好说歹说,到底是勉强把她留了下来。 兄嫂都是十分尽心的,也叫她千疮百孔的心稍稍有了些慰藉。 这日,池昭想着她近来身子弱没什么胃口,特地叫下人送去些清淡的羹。 却是第二清早被原封不动的端了出来。 后来池昭亲自去盯着,才叫她勉强吃了小半碗粥。 好容易能放心些,哪知她刚躺下,喉间忽而滚出几阵翻涌,就抓着床幔俯身吐了起来。 吐得天昏地暗,把方才吃的东西彻底吐了个干净才能略略顺了口气。 而郎中把了脉后,脸色显然不大好看。 江怀信会意,跟着他走远了些,确认房里听不到动静才轻轻问了声:“可是不妥?” 郎中叹息道:“三姑娘原就体寒偏虚,如今小产又遇血崩,伤根伤本,怕是…” 江怀信再直男也能明白这“伤根伤本”于女子而言意味着什么。 当即被震得心头一僵,浑浑噩噩的竟也听不清了后头的话。 江怀信把心底几度涌起的火气一再强行逼退,只叫郎中务必佑她无虞。 见她日日倍受煎熬也不肯说出原委,江怀信夫妇也终于忍不住入宫同莫离说了老三和璟王决裂,甚至险些闹出人命的事情,请求莫离下旨允准他们和离。 按往日,这自然是莫离最想看到的结局。 但如今他和莫辞做了交易,他当然是更希望莫辞能尽快带着江予初离开,好拿回剩下的兵符,又哪里肯应了莫学恩夫妇所求。 便真真假假地说:“从前见璟王夫妇琴瑟和鸣,此事定是另有误会,两家该和气处置了才是。” 而后被逼得紧了,又说:“宁拆十座庙,不差一桩婚,此乃璟王家事,咱们是外人,不好管。” 莫学恩倒好应付,偏素来稳重的江怀信说了几句就拿出江予初的血衣,跪求莫离替江家做主,替江家姑娘做主。 莫离却说:“夫妇间争吵打架是在所难免的,咱们不加以规劝和好,反助着个人性子叫他们分离,那往后他们夫妇若是谈拢了,咱们又该如何自处?” “前些日听璟王之意是想带王妃外出,如今既遇了此事,正好叫他们去散散心,或许见了新鲜风光就能想通了呢?” 几经周旋,江怀信听出了莫离不想管,甚至是要把江予初送回王府的意味。 也是。 当初莫泽恩这么个嫡亲姑娘受了委屈,也没见他做过什么,如今又怎么会替别家的姑娘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