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她是不喜欢逞功的,莫辞沐浴更衣后只叫她去用膳,生辰、亲自连夜备菜之事分毫不提。 其实他心里还有旁的想法。 一来,赤凌兵败覆灭便是去年九月,提多了难免会引得她伤心。 二来,按大煜礼制,儿女生辰那日得在生母膝前尽孝,若像他们父母亡故了的,也少不得祭奠一番。 即使她从来不提,他也知道上月他祭奠亡母时,她是不好受的。 他便想着,待会回来,他以她的名义给赤凌女帝烧些冥钱,算是替她尽了孝。 不求能记他的好,只求心安。 今儿的江予初仍是淡淡的,远远低于他的料想。 两人默默吃着饭,厅内只能听着碗勺轻碰的声音,和平时并无分别。 等到尾声的时候,江予初难得的多添了半碗汤,还说了句:“有心了。” 仍是不带半分情绪,淡如清水,却也叫他心底一沸,险些压抑不住那份狂喜。 她什么都知道。 他做的所有事情,为她花费的每分心思,她都知道。 只是受了太久的冷落,如今忽而多了句回应,竟叫他呆愣了好一阵也不知道该回些什么。 直到她起身准备回房,他才怔怔回过神叫了她一声。 浓情万语在喉间滚过千百遍,顿了片刻,只说:“待会我得入宫一趟,你,等我回来用晚膳。可好?” 江予初没有回头看他,只在出门前淡淡嗯了声。 想着她方才那句颇有些肯定意味的“有心了”,莫辞傻笑了好久,而后索性叫王知牧坐下。 王知牧连声说着不敢。 见他总这般刻板规矩,莫辞忍不住想起夏芒来。 冒失莽撞还嘴碎。 从前总说他天天瞎忙。 如今,倒是安静了。 到处都安静了。 只是回头一看,弄丢的何止是一个夏芒。 莫辞逐渐黯下心思,胡乱搅了搅碗里的汤。 空落落的说:“要是夏芒在,肯定是见不得我和她这样的。” 王知牧滞了一下。 “是属下无能。” “是我自食恶果,怪不得旁人。” 莫辞说完又强打着精神叫他过来坐。 “如今夏芒没了,王妃终日冷着我,连你也要为着规矩疏离我吗?” 王知牧极为拘谨地拱手:“属下不敢…” “坐吧,我亲自下的厨,也不是人人都能吃得上的。” 吃完早饭,莫辞特地吩咐了今儿不必备晚膳,他会早些回来亲自下厨,然后整理好衣冠入宫。 原以为是为着那日动用官府缴杀李宣余孽一事,一路上莫辞还想好了应对之词。 哪知莫离只是借着“新得了对成色极佳的贡参”为由,旁敲侧击地打听他俩何时离京。 也是。 在莫离眼中,莫辞和江予初早已和好如初,却迟迟没有要动身离开的迹象,难免着急。 莫辞没有给确信,只说会尽快。 俩兄弟真真假假客套一番已是午后。 莫辞惦记着祭奠赤凌女帝一事,回府的路上亲自去置办了好些什物。 王知牧问了,他说是为夏芒备的。 这倒也不假。 头两月只顾着伤心,倒是把这用了十几年的心腹给忘了,今儿想起,不免添出些愧疚,便有意多备了一份。 王知牧瞧出来了那是足足的两份。 但想起胎死腹中的小世子,就理所当然的以为另一份是为亡故的小世子备的。 两人回府时,江予初并不在府中。 连同那俩丫鬟都不在。 府里护卫说是接了江家传信,王妃回江家了。 难得她愿意动,莫辞也不想扰了她,放下东西就去了膳房。 一通忙活下来,天际很快见了黯,可她迟迟未归。 莫辞原想着,近些日唯有江家能叫她开怀一二,多待些时辰也好。 又想着,她若尽兴了,这桌饭菜说不定也能沾沾光,叫她多吃些。 思及至此,心里添出些期待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原本心情还不错的莫辞开始焦躁起来,有意无意地打听了江家传信所谓何事,王妃可交待何时而归。 护卫只摇头。 也是,近些日王妃对殿下都是淡淡的,又怎么会和底下人说这些。 到了申时,莫辞有些按捺不住地叫人去看看。 几趟来回,王知牧问要不要去接。 他又弱弱地说,她会不高兴的,先别扰了她。 直到酉时,仍见未归, 按往日,即便再得趣,晚不过申时也该回了。 莫不是,江家也知道今儿是她生辰,留她在府里用晚膳了? 莫辞这样想。 但很快又把这想法给否定了。 她晨间分明答应了要同他用晚膳,虽说近日冷着他,却也从未失约。 退一万步,就算真真儿留在江家,随行小厮或护卫肯定也会回来报信的。 愈发想来愈发不安,便打发了个可靠的护卫去江家探探口风。 得到的消息竟是王妃并未回江家。 莫辞瞬间明白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