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三。 烟都城。 薄云遮月,寒雾笼垂。 率先映入眼帘的,赫然是那张府。 这府邸不似王公贵族那般豪门大气,入了府门,穿过一进院,便是尤为方整的大院。 虽说常人家置办的石桌石凳、小凉亭、小花园,这片院落分毫不少,陈设却是十分规矩。 加之整个府邸的外廊装饰全是毫不张扬的灰褐色,即便趁着夜灯,瞧着也是方方整整的意味。 穿过院落,书房房门半敞,稍稍往里看去,便能望见执戟策马的飒飒画作。 而下头摆放的正是画中那只长戟。 另一边的窗下书案,是挑灯擦剑的身影。 张元绪。 原是尤为清静的静夜,却见他眼梢微微一颤,当即握紧剑刃呵斥一声:“谁!” 不多时,果真从角落徐徐走出个身影。 着一身黑衣,外搭同色斗篷,足足盖了大半张脸,手里提了只同样黑色的布袋。 那修长如松柏的身影,即便没有看到脸,张元绪也一眼就认了出来。 “殿下?” 张元绪诧异了一下,回神后立即放下刀和帕子,怔怔地站起身:“你、昨儿不是走了吗?” 那人徐徐拉开帽儿。 果真是莫辞。 面色无神,却是一眼阴沉寒霜。 如凛冬暗夜。 “有件事,需要你帮个忙。” 他甚少找他,更别说直接来府里,张元绪一下就猜到他怕是遇到了极为棘手之事。 “但凭殿下吩咐。” “这个人,你替我查查。”莫辞将那布袋放在他身前。 张元绪看了他一眼,犹犹豫豫地垂下眼光看向袋子。 徐徐解开。 赫然是颗人头! 张元绪骇吸口气,半垂的双眼徒然瞪大,惊得震退两步,险些没把后头书架给撞倒了。 莫辞静静望着他,仍是毫无波澜。 张元绪原是寒门武将出身,无意得莫辞赏识才做了他夺权之路的暗线,这些年,上战场、杀人这种事是做了不少。 只是。 把血淋淋的人头送到眼前,还是头一回。 不过毕竟是有经验老道的人物,加之了解莫辞的性格,震惊了一阵之后,他便极快敛了情绪。 “我、要我查什么…” “所有。” 张元绪呆愣愣地点了头。 见莫辞丢了句“过两日再来”就要走,张元绪忽而想起来,他分明昨儿才带着王妃出了烟都,今儿连夜赶回来,还带着个人头回来,便猜出了些隐隐,也猜出了他如今怕是不便回王府。 便道:“殿下若是不嫌弃,要不就在寒舍歇下罢。” “不必了。”莫辞走了几步,徐徐缓下两步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如今,我再也没有可信之人了。” 张元绪直直平时着他,走出两步郑重其事地拱手:“殿下放心,此事,我一定倾尽全力。” 十月初五。 今儿原该是张元绪值夜班,但为了前头莫辞说的那事,特地称病调了班。 到了夜里。 莫辞果真如约而至。 “我就说那日我瞧着有几分眼熟,这是黄国舅身边的亲信,如旺啊。” “你,确定是黄国舅?” “我确定。” 莫辞想了想,问他近日宫里可出了什么事情。 或是,于宫里不利的事情。 张元绪摇摇头:“没什么事情啊…” “哦,如果非要算上的话,头些日姚昭仪自尽了,连带着江南母族,抄家灭族。” 莫辞愣了一下。 姚昭仪入宫以来宠冠后宫,饶是有些小性子,做了宫妃众矢之的也被莫离宠着护着,一夕之间,怎么会… 他脑子里忽而闪过些画面。 上月三十那日,姚昭仪哭哭啼啼从御书房跑出来,而后出来的是皇后,一脸得意。 他还记得没有清扫干净的糕点碎。 那日莫离虽是云淡风轻的。 可依众人反应,也不难猜出当时闹得十分难堪。 莫辞问其中发生了什么。 张元绪显然难为情。 支支吾吾了一阵才说,“秽乱后宫。” 宫妃、婢女秽乱后宫倒也不是头次听闻,“为难”是因为这对象正是她的亲兄长。 原来是这对兄妹自幼要好,入了宫只他们相依为命,其中关系就更是胜如从前了。 江南不像烟都这般刻板,即便成了年,兄妹、父女、母子白天里共处一室也是常事。 所以兄长忙完尚衣局的事情,闲暇下来就会时不时陪妹妹下棋、喝茶、插花。 一来解解思乡之苦,二来,算是替妹妹解乏。 可宫里是什么地方。 姚昭仪是他的亲妹妹,更是圣上的妃嫔。 在这层关系中,兄长,哪怕是父亲都成了外男。 皇后原就对这对兄妹颇有微词。 直到那天,正好撞见兄长为姚昭仪量体裁衣。 皇后当即训斥了他们一通,其中也说了好些难听的话。 姚昭仪不以为意。 后来像是有意和皇后对着干,不仅没有收敛,反越发和兄长走得近了。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