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点十三分,一辆出租车从蓝塘江天桥上开下来,停在了路边。
“蓝塘江到了。”
后座的客人还坐着,手机上插着耳机,从她上车到现在,她一直戴着耳机。
司机师傅回头提醒:“女士,到了。”
林浓摘下一只耳机,将钱包里的现金都取出来,双手递过去:“我想在车上再待会儿。”
司机师傅欣然地接了现金:“您请便。”
林浓重新戴上耳机,打开车窗。车停的位置刚刚好,她坐在车里能看到蓝塘江桥下。
今晚没有风,又燥又热,海面很平静。
桥下的那条路靠近江边,平时过往的车辆很少,路面年久失修,沿路的路灯也都早就老旧了,有的亮,有的不亮。
八点四十九分,一辆宾利停在了蓝塘江桥下。
林浓认得那辆车。
九点十四分,林浓的耳机里响起了来电铃声,不是她的手机,是季攀夕的手机来电了。
林浓把耳机的声音调到最大。
“喂。”
是季攀夕的声音,他今晚是来交易的。
一周前,有个男人找到他,说关于顾清革的车祸,他那里留有录音,要三千万的封口费。
通话还在继续,不过始终没有传来那个男人的声音,林浓隐隐觉得不对,担心监听的设备出了问题,正要取下耳机,耳畔再次响起了季攀夕的声音。
“林浓。”
两个字,滚过男人的舌尖,带着缱绻的、烫人的温度。
林浓整个人被定住了。
“过来。”他声音耐心且轻柔。
林浓看着远处桥下,他已经下了车,抬头朝向她的方向,握着手机,挥了下手。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她有种错觉,好像能看清他的眼睛,他像猎人一样,正在盯着被他逗弄得团团转的猎物,怡然自得地、游刃有余地。
林浓摘掉耳机下车,走到桥的尽头,沿着人行道拐进桥下。
她来到季攀夕面前。
他靠在车门上,按掉手机,并没有生气,像往常那样,语气温柔:“宝贝儿,玩够了吗?”
林浓在他手机装了个小插件,用来窃听。
他在她用来窃听的手机里也装了个小插件,用来定位。
“你耍我?”
“我怎么舍得耍你。”季攀夕走上前,弯下腰看林浓的眼睛,“只是想确认一下,我枕边的人到底在想什么。”
从她开始故意接近他,脑子里就只有一个想法。
他戳穿:“是想给你的父亲报仇吗?”
是。
她想让他血债血偿。
他把还挂在她脖子上的耳机取下来,小心地解开上面缠绕的头发:“为什么笃定人是我杀的?”
林浓推开他的手,丝毫不管耳机线拽到头皮:“就是你杀的。”
耳机掉在了地上。
季攀夕低头看了一眼,没有捡,然后抬头看她,眼神平静又深邃:“你找到证据了吗?”
没有。
如果有证据,林浓早就把他送进监狱了,她找了两年,仍然没有找到任何证据,本以为突然冒出来的男人和录音会是突破口,可没想到,却是他在钓鱼。
她的目的这下昭然若揭了,也好,她也不想再演了,演久了容易分不清“戏里戏外”。
“林浓,你不能对我这么不公平。”他的目光像一张网,柔软,而且密密麻麻,“你都没有证据的事,怎么能判我死罪?”
“我父亲一死,自书遗书的事就没有人知道,你是最终的受益者。”
他丝毫没有犹豫:“那如果我从陆家退出来呢?我不做那个受益者呢?”
林浓后退。
她不能再听他说话,他会动摇她,他这个人太会玩弄心计了。
“你在怕什么?”她后退一步,季攀夕就逼近一步,“怕我是杀人凶手?还是怕我不是杀人凶手?”
她竟答不上来。
“如果我不是,你是不是就要后悔了?后悔恨错了人,后悔白白在我这里浪费了时间,后悔放弃了你的初恋嫁给了我。”
他说话的语速总是很慢,却有一种很强的掌控力。
“你别再说了。”
“林浓,我不是凶手。”
林浓用力推他:“别再说了!”
他握住了她推过去的手,低下头,用近乎虔诚的姿态去亲吻她的手指:“你怎么想都可以,怎么做都可以,可以给我判死刑,可以留在我身边继续找证据,也可以不找证据,直接想办法把我送进去,我全部接受,只要你留下来。”
昏暗的灯在描绘男人的轮廓,他没有绝世的皮囊,但他有一双容易让人深陷其中的眼睛,藏在镜片底下。
林浓见过不戴眼镜的季攀夕。
“录音的事都是骗我的?”
“嗯,根本没有录音。”
“什么时候识破了我?”
“上个月。”
林浓一动不动地站着,与季攀夕的距离隔得很近,她甚至能听到他急促的呼吸声:“季攀夕。”
“嗯。”
“你到底有几张皮?”
季攀夕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脸上:“摸出来了吗?”
她摇头:“你好可怕。”
她一丁点都看不透他。
他太可怕了,她刚才甚至在想是不是哪里弄错了,是不是冤枉了他。
他抱住她:“阿浓,不要怕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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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我有罪,我居然觉得季攀夕挺带劲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