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前来无双峰之前,这六人其实并不是很熟。
他们师承不同,平日里各自修炼,少有机会相处,也就是见面时会寒暄几句的情份。
而如今共同修习了几月,几人的关系倒是亲近不少,走在路上聊起天来,气氛也和谐,已经能被称作是好友了。
“我还是心里没底,”一名看起来年纪颇小的女弟子忐忑道:“送这些小玩意儿,无双尊上真的不会不高兴吗。”
她身后的稳重少年则说:“我等没有更好的选择了,那些小物件不过是暂表谢意,待今后修为大成,自然要找来无双尊能用的资源奉上。”
“那是当然!”
“苏师兄说得有理。”
剑修的日常活动就是这些练剑、修行和闭关,尤其是天赋好的,基本上什么也不用操心,只要修炼就行了。
正因如此。
尽管这些弟子都活了几十来岁,可真要论起人情世故来,可能还不如凡间十来岁的小少年。
可以说,这是他们第一次费尽心思地考虑该怎样表达谢意和感激,心中忐忑也是在所难免。
现在把话说开了,弟子们也算是解了个心结,愉快地分享起各自送的礼物来。
你送几盒剑门城里最受欢迎的驼乳酥酪,我送一张鞣制好了的漂亮兽皮——反正这些天都是看着两位尊上秀恩爱过来的,送的也都是她们能用上的玩意儿,可以说是很适合了。
有人问慕星罗:“慕师妹送了何物?”
慕星罗扭头:“这个么……嗯,就送了点丹药。”
她没明说是什么丹,其余几人也没问,不一会就转到另一个话题继续讨论。
等出了无双峰的地界,几人互相道别,正要召出飞剑各回各处,就见前方有一群普通弟子聚在一处。
他们神色忧虑地说着什么,零星能听到“姬长卿”、“魔门”、“真是可恨”等字句。
慕星罗下意识地皱了下眉。
姬长卿?
有乖觉的弟子,转眼瞧见这边的天骄,就来见礼:“见过几位师叔。”
慕星罗:“无需多礼。”
停了停,又问:你们在说什么?”
普通弟子们互相看了看,你一言我一语道: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就前两天,那姬长卿不是入魔了嘛,明霄阁还想压住消息,不过最后还是传开了——”
“魔道那边可嚣张,挑衅明霄阁不算,还来招惹我们!昨日李师兄出外历练,就被魔修嘲讽了一番,着实可恨!”
六名精英弟子:“……”
谁入魔了?姬长卿??
他们这些天来都在无双峰,什么消息都没听到,这会儿陡然听闻,有点不可思议。
……不过想想那人是姬长卿,忽然就觉得不奇怪了。
慕星罗亦怔住。
她想起大比时姬长卿与她对战的模样,一时间也说不上是怎样的心情,五味杂陈。
“星罗,你怎么啦?该回去了。”
慕星罗陡然回神,摇了摇头,重新扬起笑容:
“没事,我们走吧师姐。”
说到底,这也与她没什么关系。
大约还是有些惋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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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越读而言,男主姬长卿入魔道的消息她早就知晓,只是没有太在意。
这发展与剧情并无出入,和云亦久的事也关系不大,那还有什么好关注的呢?
云亦久尚在闭关,越读分出一部分心神调查司徒楚之事,本人则依然进行修炼。
几日后,云天问来了一趟。
之前没敢来,阿久闭关了就来,要说他不是特意挑这个时候,越读是不信的。
“无求道尊有何贵干?”
云天问的情绪比上一次来时缓和不少,可能是提前想好了说辞,他缓缓道:“月濯,本尊知你心中不快,但还是希望你能好好听本尊说。”
越读收回了观察的目光,敷衍地回答:“您老说吧。”
云天问身上没有那诡异的圆环,也没有其他异样,再加上他本身就是云氏后人,应当与阿久的事无关。
那就没什么好在意的了。
云天问不知她在想什么,兀自滔滔不绝道:“本尊从门主处听说了,无双尊上执意与你结契,若此事为真,本尊作为云氏族人也只能听命。”
“但你要明白,无双尊上愿意与你结契是尊上的事,你作为晚辈,却应当维护尊上的名声……”
越读安静地听完,大概知道云天问想表达什么了。
大概就是,他觉得月濯到底是云氏的人,就算她已经被逐出家门也无法改变“曾经是”的事实。
祖宗与几代后的子孙相恋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若是真要举办结契大典,外人还不知要怎样指指点点!
越读:“恕本尊直言,外界无人知道渡月魔尊的身世吧。”
云天问:“怎么可能都不知道!魔道那边不清楚没错,可仙门中的老人,有几个不知道这事儿的!”
越读冷漠:“哦。”
云天问怒道:“云月濯!”
“麻烦去掉‘云’字,谢谢,本尊不姓云。”越读毫不留情地呛回去。
以她本人的性格,很少会这样直白不留情面,但偶尔像月濯这样直言快语,似乎也不错。
云天问感觉自己千年来受的气,还没有这一年里受的气多。
若是先前,他早该拂袖而去了,但这次不行。
云天问在心里默念清心诀,感到平复一些,才沉沉道:“月濯,本尊原本以为你至少还是明事理的。”
“无双尊上一生皆无污名,九千载啊,如今马上就要、就要到寿元尽头,你如何忍心让尊上在最后这千年堕了声名?”
越读偏过头:“你真的这般想吗?”
云天问:“自然!”
越读看出来他并没有撒谎。
正因如此,她反而沉默了。
云天问这个人,死板固执不假,不通情理是真,但他也是真的崇敬无双剑尊,以后人的身份将云亦久看作神明般敬畏。
又或者是太看重云氏,所以才无法容忍云家祖上有污点……谁知道呢。
越读垂眸。
半晌,才道:“结契是道侣二人之间的事。”
“可是——”
“非议也好诋毁也罢,我会与阿久共担。”越读平静地说。
云天问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
还能说什么。
他不是早就知晓这个女儿一向有主见吗,当年她毅然决然入魔的时候,是不是也在用这样平淡又笃定的眼神看着他呢?
已经想不起来了。
云天问最后也没能说出什么,仓皇离去。
越读蹙着眉,看着他的背影消失,才将神识探入储物空间。
……并非越读的系统空间,而是渡月魔尊本人的储物器具。
除了那些用来摸索月濯性格处事的物件外,越读并没有擅动空间里的其他东西,它们也不曾有动静。
但就在刚才,越读与云天问对话时,空间里却传出了模糊的灵力波动,就在一堆随意堆放的杂物里面。
……怎么回事。
越读小心翼翼地翻找片刻,从中翻出了一块玉佩——那波动就是从这块玉佩上传出的。
它已经落灰,似乎很是普通,但能看出上面刻了字。
擦净一看,唔,刻的是“云”字。
越读猜测这是代表云家人身份的信物,因为实在不受主人待见,就被丢进杂物堆吃灰。
这东西为何会传出灵力波动?
越读想了想,开启沉默守望者观测功能。
在她的视感中,玉佩上环绕着无数奇特的元素光点。
若只是这样,也没什么特殊,毕竟修界千奇百怪的事物太多了,像这样布满元素光点的东西很常见。
但是里面有人形轮廓的玉佩就很不常见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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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云亦久出关。
迎接她的是一只神色复杂的越读。
“阿久,我有件事要告诉你。”越读手捧玉佩,语气格外郑重。“你能看见这里有个人吗?”
云亦久:“……?”
玉佩里的人形是缩小版的越读,准确的说,是缩小版的渡月魔尊。
她以婴孩的姿势静静地蜷缩在玉佩中间,闭着眼恍若沉睡。
虽然涉及到小世界之外的事,很容易说着说着就被封口,但越读还是顺利让云亦久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