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学期结束还有一个多月,而越读将所有已获得的信息整合处理完毕。
任何事物都不会完美无缺,联邦体系同样如此,只要细细筛一遍,就能找出不少漏洞,来自各个环节,被不同的人掩藏。
但是哪个政权没有漏洞呢。
联邦是藏了不少污垢,但也是它,让人类在旋星人的暗中观察和虫族的攻势下得到庇护,让普通民众得以安安稳稳地待在各个星球刷星网。
越读心情颇为复杂。
一方面,这些整理出来的信息可以为盛雪鸠的行动提供方便,另一方面,她也找到了目前联邦最高掌权者——总统尤布拉吉的一些秘辛,那称不上什么光彩的事,甚至可以说是丑恶。
主系统的任务要求包括杀死掌权者。
这里的掌权者可能指总统一个人,也可能是指总统、总理和议长三个人,大概率是前者。
总统是有罪的,罪也至死,照这么看来越读完全可以松口气。
但她却不由自主地想,如果总统是位大义明智且没有严重过错的政治家,她还能心安理得地协助宿主完成这个任务吗?
盛雪鸠听到她的困惑,漫不经心道:“没什么好纠结的,掌控联邦并不是最终任务,对吧?所以不管尤布拉吉有没有错,只要干掉他,让其他人乖乖听话,就能把你留在这里,很划算。”
越读:“是很划算。但有些事是不能用利益关系来定义的。”
察觉到系统话语中的未尽之意,盛雪鸠的动作忽然顿住了,她偏过头,沉黑的双眸定定地看过来。
“杀了他会让你生气?”
“不是生气……”越读斟酌措辞,试图最合适的形容,最后她说:“但或许会自责。”
越读自认不是个好人。好人是很宽泛的词,但一个曾经手染鲜血,又看着宿主扼杀人命也内心毫无波动的人,显然不能算在其中。
即便如此,知道会因为自己让某个无辜者死去,那种难以言喻的悲哀心情是无法避免的。
盛雪鸠沉默片刻,说:“我知道了,让你不舒服的事,我不会做。”
然后她补上一句:“但尤布拉吉不无辜,能对他动手吧。”
越读:“嗯——这个嘛。”
“看来能。”盛雪鸠自问自答。
元帅又开心起来了,她不在意不可能发生的情况,反正尤布拉吉就是恶贯满盈,越读也不会因为他的死而不舒服,那还纠结什么,杀就对了。
越读摇了摇头,感觉自己可真虚伪。
总统的罪行可恨,但这不意味着她们有审判他的权力,更别说这样的审判是为了私利。
私利无人知晓,这举动可不就是冠冕堂皇。
尤布拉吉总统在盛雪鸠这儿已经是个死人了。
当然,他自己还不知道。
所以,就在三天后,当总统在会议上看到盛雪鸠盯着他那似笑非笑的神情时,还有些莫名其妙。
这女人是怎么了?以前不都一副懒得跟人多说的厌世脸,今天倒会关注他了。
忽略掉心底诡异的不安,尤布拉吉清了清嗓子,开始发言。
这次的例会主要内容是关于联邦境内的大事件,几个重要职位的任免以及边境虫族近况,与会者包括总统及其亲信、议长和五位重要议员、总理与几名政务院官员。
当然还有以联邦元帅为首的军部势力。
要说在历代权力体系中,最让人不放心,但又最离不开的,非军部莫属。
不放心是因为它有实力,离不开也是因为它有实力。
但这一届军部人士很优秀啊,打虫族、震慑旋星人是一把好手,还都相当佛系,视中央权柄为无物,一心只想上战场。
就算一开始其他几方势力还时刻警惕着,这么几年下来,也早就松懈了。
有道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什么样的将军带什么样的兵,军部如今的风气和他们的顶头上司盛雪鸠元帅脱不了干系。
盛雪鸠一向懒得开会,更喜欢用全息投影参与讨论,在边境星球时她就这么干,回了首都星还是这么干。
此时,元帅坐在办公室里参会。
全息投影技术将她漂亮的身形投在会议室长桌前,除此之外,这里还有七个立体投影,全是军部的人在跟着老大有样学样。
不管怎么说,这样真人和投影大眼瞪小眼的画面实在有点滑稽……连念稿件的议员都不由自主加快了语速,巴望赶紧结束这场会议。
盛雪鸠垂着眼睫,静静地听,右手指节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座椅扶手。
在一大堆与她无关的事件之后,终于轮到边境情况播报。
播报者是镇守在边境卡帝那星的萨摩上将,前线目前军衔最高的将领。
“最近并无意外状况发生。并未随母皇进入休眠的虫族于三天前发动突袭,失去领头的王虫,随后自行撤离。代价是我方损失一千二百余人,旋星帝国方损失不明。”
萨摩上将说到这里,神色凝重起来:“虫族活动低频期已经持续了几个月。如果不出意外,母皇将在两个月之内再次现身,扩大种群繁衍。”
总统:“也就是说,虫潮就快来了?”
萨摩:“是的,先生。”
“旋星人那边没有动静吗?”
“我方钉子传回的消息称没有,现阶段,他们应该不会搞小动作。”
总统身边的人忽然低声说了什么,尤布拉吉赞同地点了点头,道:“我也这么想。旋星人比我们更怕虫族,如果防线破了,首当其冲的是他们。”
盛雪鸠不感兴趣地撇过脸。
看她的样子明显是在开小差,但没人敢多说一句,银狮可不是浪得虚名。
他们这些人比普通人知道的更多,所以才更明白,有些人是绝对不能招惹的。
半小时后,会议结束。
盛雪鸠正要关闭投影设备,就被礼貌微笑着的议长叫住了。
“有话就请快说。”她的声音透露出些许不耐。
议长去年才过了百岁生日,按照星际时代的标准也是人过中年,但他看起来却依然像一名年轻的绅士,总是挂着总是挂着客气周到的笑意。
“元帅阁下,”他慢条斯理道。“冒昧地问一下,您准备什么时候回边境星?”
盛雪鸠嗤笑:“回?这话说的,好像边境是我家一样。”
议长苦笑着摇头:“您大可不必如此,我只是担忧前线状况罢了。虫族母皇随时可能重新出现,只有您在战场上,才能让相信您的民众安心。”
“我看萨摩就做得挺不错。”
议长神色微暗:“您太谦虚了,萨摩上将想必也希望您过去主持大局。”
萨摩上将此时还没退出投影,他不了解盛雪鸠在首都星这边的近况,闻言,露出一个灿烂略呆的笑容:“是呀 ,我这么几个月下来都快累瘫了,哪里有元帅在行。”
同样没退出投影的副官和展上将:“……”
狗子,你完了。
盛雪鸠冷冷地扯起嘴角:“萨摩。”
萨摩:“哎,元帅我在!”
“待会儿上全息训练系统,开百分百痛觉,来几局。”
萨摩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我又做错什么了??”
盛雪鸠没理他。
伴随着气泡破裂般的轻微声响,她的投影消失在原处。
“唉,自求多福。”何音叹息,也关了投影。
“萨摩,你以后还是少说两句吧。”展令旗紧随其后。
萨摩上将:“所以我到底说错什么啦?喂——”
首都星第一军校,独立办公室。
元帅面无表情地关闭光屏,眼不见心不烦。
越读推门进来。她手上端着两杯卡芙塔,一杯自己喝,另一杯则放在盛雪鸠面前。
杯中颜色漂亮的饮料轻轻晃荡两下,空气里沁出清澈甘甜的气息。
“会上说什么?我猜猜,是不是虫族的事,要你过去。”
盛雪鸠:“嗯,虫族母皇估计要睡醒了,奚舟想送我去镇场子。”
奚舟就是议长的名字。
越读:“那你去吗。”
盛雪鸠叹气:“去还是要去的,要是虫族发觉我不在,真能作起来。”
盛雪鸠还真没法撒手不管,毕竟她最初进军部就是为了痛快杀虫,发泄积压的暴躁心绪。
杀虫和杀人对“愤怒”的祂来说有区别吗?有的,杀虫不用负责还能带来便利,反观杀人就太麻烦了,搞不好就要上演星际逃亡,不划算。
而现在,她有了更重要的理由。
首都星有越读。